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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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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壯漢答應著跳下馬來,其中一人將馬匹牽到樹下系好,另一個便從鞍後解下酒囊和食物包,三人圍著大石坐下。 打開食物包,裡面全是燒雞鹵鴨,油香四溢,兩名壯漢,互相侍酒讓菜,吃喝起來。 那灰衣老者既不吃,也不喝,只盤膝跌坐,冷冷道:「菜不妨多吃些,酒卻要少喝,別喝醉了誤事。」 兩名壯漢諂笑道:「老爺子,你放心吧,這點酒,只能潤口解渴,哪裡就會醉了。」 灰衣老者道:「我可是提醒你們,那郭長風是出名的酒鬼,如果聞著酒香尋了來,你們就得吃不完兜著走。」 其中一名壯漢拍著胸脯道:「那樣最好,咱們就跟他賭喝,把那小子灌醉了捉活的。」 另一個也豪氣干雲地說道:「就憑咱們馬氏兄弟,別的可比不過他,難道喝酒也喝不過他?那小子不來便罷,若是來了,咱們兩個,拼他一個,不把那小子醉死才怪……」 郭長風在樹上忍不住笑了——倒不是笑那馬氏兄弟吹牛,而是被那酒香醒得有些心癢難抓。 餓了一整天的肚子,幾個燒賣實在解不了饑,尤其那濃烈的酒香,隨著夜風,一陣陣直往鼻孔裡送,引得滿肚子酒蟲都翻騰起來。 他伸出舌頭,舐了舐嘴唇,順手摘下一片樹葉,屈指輕彈,射向樹下。 其中一匹馬被樹葉射中後股,立時負痛長嘶,不斷地舉蹄亂踢。 另外兩匹馬也受了驚,掙扎趨避,亂作一團。 灰衣老者沉聲道:「快去看看,樹下可能有蛇!」 馬氏兄弟只得放下酒囊食物,吆喝著過來安撫坐騎,撥草趕蛇…… 郭長風早已扣了六小截尖銳的樹枝,趁馬氏兄弟低頭趕蛇的時候,雙手齊揚,同時射落。六截樹枝一半射馬,一半射向系馬的韁繩,刹那間,韁繩折斷,馬匹嘶鳴,三匹馬一齊脫韁,四散狂奔。 馬氏兄弟大驚,連忙飛身追趕,但兩個人只能照顧兩匹馬,另外一匹卻放蹄疾馳而去。 那灰衣老者不能再坐視不理了,一挺腰身,飛躍面起,竟施出「八步趕蟬』身法,接連幾個起落,便追上了那匹脫韁怒馬…… 三人都不愧是騎術高手,一陣紛亂之後,總算將馬匹制服,沒有被逸去。 灰衣老者檢視了韁繩折斷痕跡,驚然道:「樹上有人,快搜!」 馬氏兄弟急忙撤出兵刃,重回樹下,仰頭張望了一遍道:「樹上沒有人呀。」 灰衣老者道:「不在樹上,一定在附近,你們分頭搜查兩側草叢,提防那廝的暗器……」 馬氏兄弟同聲應諾,剛搜到大石旁,忽然驚呼道:「奇怪!咱們的酒菜怎麼都不見了?」 「老爺子,快請過來,這石頭上還留了字呢…」 灰衣老者聞聲趕到,果見大石上刻著兩行字—— 「酒太少了,只能潤口解渴。若要賭醉,最少再加十壇。」 馬氏兄弟詫道:「這好像是咱們剛才說過的話,難道被誰偷聽去了?」 灰衣老者一字字道:「郭——長——風。」 馬氏兄弟駭然大驚,連忙橫刀護身,驚惶四顧…… 灰衣老者揮揮手,道:「不必找了,他若想下毒手,剛才的樹枝就射進你們腦袋裡了。走吧!」 說完,當先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馬氏兄弟更是心驚膽裂,急先恐後奔向自己的坐騎,屁股還沒沾上馬鞍,便沒命地揮韁催馬,只恨不得馬肚下再生出四隻蹄子來…… 轉眼間三騎馬已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郭長風和林百合主婢倆從草叢裡走出來,一面喝酒,一面啃著雞髓,笑道:「這燒雞味道還真不錯,比燒賣好吃多了。」 林百合道:「剛才三人都不是寂寞山莊來的,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郭長風道:「不管他們是誰,有兩件事可以確定,第一,他們目的在尾隨跟蹤並不想跟咱們照面,第二,那灰衣老者必是相識的熟人,否則,不會戴著面具。」 林百合道:「他們尾隨著咱們,究竟想幹什麼?」 郭長風聳聳肩,道:「這就很難說了,也許他們想跟蹤咱們到紅石堡去,也許想對付咱們,正在等待其他幫手,也許連他們自己都還沒有決定要幹什麼。」 林百合憂心忡忡地道:「我還以為自己的行動很秘密,不料剮離樊城就被人發現了,萬一消息傳到外公耳中,唉!那該怎麼辦呢?」 郭長風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它,就算你外公親自趕來,仍然有我應付,你們儘管放心好了。」 櫻兒道:「剛才那三個,好像對你很害怕的樣子,你在江湖中,真的這麼有名嗎?」 郭長風笑道:「不是我太有名,是他們的膽子太小了。」 櫻兒道:「如果他們三個打你一個,你有沒有把握打贏他們?」 郭長風道:「我想,那兩個姓馬的很容易對付,灰衣老者卻是個勁敵,如果動手,只要先把兩個姓馬的擺平,再對付灰衣老者,應該有七成勝算。」 櫻兒道:「那你為什麼不把他們擺平了,奪下馬匹,給咱們用呢?」 郭長風道:「人家又沒招惹咱們,酒菜也留給咱們享用,怎麼好意思再拉他的馬匹。」 櫻兒道:「可是,他們如今反而走在咱們前面,一定會擺好圈套等著,以後麻煩可就多啦。」 郭長風道:「不會的,他們要想跟蹤,就絕對不肯走在咱們前面,說不定還會替咱們準備好馬匹,讓咱們先走哩!」 三人將燒雞鹵鴨分食一飽,繼續動身趕路,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寂寞。 〖學達書庫〗 天亮不久,抵達一處鎮甸。 這是豫鄂邊界的一個小鎮,總共才百余戶居民,鎮上唯一客棧,名叫「連升號」,全店只有三間客房。 其中兩間是單房,比鴿子籠大不了多少,另外一間「通鋪」,倒可以擠下十來個人,卻是骯髒零亂,臭氣熏天。 這地方往來的旅客,除了單幫小販,便是桐柏山的獵戶,客棧之簡陋,自然是意料中事。 林百合才到客棧門口,就皺了眉,低聲道:「這也是人住的地方呀?」 郭長風苦笑說道:「只有這一家客棧,將就些吧!出門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裡。」 林百合走了一夜路,確實也累了,無可奈何,只好點頭答應。 誰知向客棧老闆一打聽,才知道兩間單房,只剩一間空著,另一間還住著客人。 老闆望望三人的打扮,巴結地道:「二號房熟客,要往襄陽販貨的,本來一大早就要動身,因為在此有個老相好,昨夜想必太『熱乎』了,現在還沒起來,我看這樣吧,兩位公子先在一號房休息,這位小哥暫時『通鋪』,等二號房客人走了,我再替諸位換房間。」 林百合聽說要自己跟郭長風合住一間,登時窘得滿臉通紅,連聲道:「這怎麼行?咱們絕對不能住一間房,你不要胡說八道……」 櫻兒更是氣得面色發青,指著那老闆的鼻尖罵道:「你這老糊塗,瞎了眼啦?竟敢叫我去跟那些骯髒男人在一起?當心我會割了你的舌頭。」 老闆道:「我是好意——」 櫻兒已經拔出寶劍,叱道:「好意?你再說一聲是好意,我就宰了你!」 那老闆嚇得慌了手腳,眼巴巴望著郭長風,道:「公子,你瞧瞧,這是從何說起?」 郭長風忙攔住櫻兒,道:「櫻哥,不許胡鬧,既然只有一間單房,你和二公子同住,讓我去睡『通鋪』好了,咱們休息半天,午後上路。」 這樣安排,表面看來似乎不合情理,卻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林百合和櫻兒固然無話可說,客棧老闆更是千恩萬謝,連連打躬作揖。 郭長風把林百合主婢倆送去單間客房,又囑咐老闆代購三匹牲口,準備午餐和乾糧,然後進入「通鋪」房,合衣躺下,不久便入了夢鄉。其實,「通鋪」的旅客全是販夫走卒,雖嫌髒亂,卻不會在客棧中留連,此時大都起身上路,房裡反而顯得挺寬敞清靜。 倒是住在單間房的林百合和櫻兒,一直沒有辦法入睡。起初,兩人嫌寢具髒,將床上被褥都墊在地下,寧願睡硬床板,接著,又發現床上有「臭蟲」,咬得人身癢心煩,難以安眠。 折騰了許久,兩人實在疲倦已極,眼皮沉重,正昏昏欲睡,突然聽見隔壁傳來異樣聲響。 隔壁就是二號房,兩房之間,只有一層薄木板,是以那響聲清晰入耳,仿佛就在身邊。 櫻兒先被驚動,側耳聽了一會,忍不住輕輕推著林百合,嘎聲道:「小姐,你睡著沒有?」 林百合道:「怎麼樣?」 櫻兒道:「你聽見隔壁的聲音麼?」 林百合道:「聽見了,好像是女人的聲音……」 櫻兒道:「對!我也聽出是個女人,但老闆怎麼說是去襄陽販貨的客人?」 林百合道:「女人也能販貨做生意,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櫻兒道:「可是,隔壁不止是女人的聲音,好像還有一個男的。」 林百合道:「也許人家是夫妻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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