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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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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州旋身移步,讓過刁淑嫻一劍,扭頭見傅小保已被黃衣喇嘛兀突柯一根禪杖逼退到離懸崖不足五尺之處,不由大駭,虎吼一聲,雙手捧山運掌,運足內力,交揮左右推出。「巴山雙毒」吃他掌力一撞,各退三步,皆因此時的唐百州內力已遠較從前充沛,又急傅小保遇險,全力出掌,逼退了刁天義兄妹,晃身搶到黃衣喇嘛兀突柯身後,立掌如刀,一招「開碑碎石」,夾背直下劈去。 黃衣喇嘛兀突柯出身西域,原本不過是個二流貨,全仗杖力猛,看看將傅小保逼迫到懸崖之前,正暗自高興,準備再出一杖,即可穩收全功,那知他尚未掄杖揮出,肩後勁風已到,百忙中只得塌肩收杖,橫身側躍,先求自保。 唐百州一掌迫退兀突柯,一擰身形,已經搶到傅小保身側,旋身擋在他前面,一面蓄勢待敵,一面低聲囑咐道:「小保,快隨在我身後,咱們得奮力外沖,不能讓他們把咱們逼落到崖下去。」 傅小保應了一聲,猛一吸氣,卻突感內腑一陣翻騰,非但無法提氣使勁,而且喉頭一甜,險些湧出一口血來,連忙又強自按撩住,但忍不住已經輕輕哼出聲。 唐百州聽得小保輕哼,心中一驚,忙問:「怎麼?內傷還沒有好嗎?」 傅小保強作微笑,應道:「不礙事,師父,咱們沖吧!」 唐百州豈有看不出他臉色有異的,見他按壓內傷,鼓勇作勢,心裡突感一陣酸楚,慘然笑著拍拍他肩頭,道:「果然不愧咱們劍聖門下弟子,你不必強作壓制,假如內腑傷得太重,咱們寧可困守一會,待小絹她們來援,為師再跟他們鬼扯一通,以拖延時間。」 這時候,蛇形門中眾人均已分三面將人緊緊圍住,唐百州和傅小保背向絕壁,前有強敵,兼以兩手空空,若說力抗,委實不是易事,何況傅小保功力既差,又身負內傷,除了累贅之外,如何能替唐百州擋得一面,代為分憂? 然而,唐百州此時卻覺得有無比的安慰,師徒二人手與手相攜,心與心相融,含笑對視,直把周圍強敵,視若無睹。唐百州並且笑問小保道:「小保,如果此時咱們倆被他們打落到崖下,你說怎麼辦?這麼高跌下去,你怕不怕?」 傅小保也笑著搖搖頭,道:「不怕,我跟師父一起,哪怕跌成肉餅,也是心甘情願的。」說到這裡,忽然笑容一斂,歎道:「唉!有一件遺憾,父母血仇,今生就無法報得了!」 唐百州聽得心裡猛然一震,忙道:「你不能死,為師如果死了,你還能為你父母報仇,替為師完成未完遺志,追回劍譜,尋找你師伯母和師妹下落,假如你死了,豈不完了嗎?為師卻無法替你報復親仇的,小保,好歹你謹慎自守,由為師來擋他們一陣。」 他們言談半晌,耽誤的時間本已不少,但蛇形門眾人遙遙將他們困住,眼看他們笑談自若,倒一時未敢冒然發動攻勢。刁人傑和霍昆提劍押陣,見唐百州與小保均都背向絕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動,低謂霍昆道:「霍兄,你看他二人背臨深谷,倘若拼力一攻,想必能將他們劈落崖下,那時,豈不出了刁家寨等所受悶氣?」他說這話,目的要激霍昆憶起大巴山上所受唐百州的羞辱,由他出手,了結唐百州和傅小保,以免自己擔當惡名,將來被那武功高強的二女尋仇時無以應對。 霍昆想了想,卻笑道:「刁兄不聞臨危反噬這句話嗎?他們已處困境,倘若逼之過急,只怕……」 原來霍昆也是心懷叵測,不肯擔當這行兇的兇手,他們隱在林中,早巳阻見絹翠二女武功難測,是故雖然都有剷除唐百州之心,卻誰也不肯甘冒不韙,親自出手。 刁人傑心念疾轉,明知不能盡作拖延,當下揚手將那粗魯成性的黃衣喇嘛兀突柯喚到身邊,含笑說道:「大師父,眼下敵手已在絕境,此人适才暗襲大師,險些得逞,大師父何不親自出手,聖杖揮處,早些超渡他們遙登極樂。」 那兀突柯人有些愣,聞言答道:「我本想出手,但見他們全都赤手空拳,雖勝他們也不為武,刁當家的能否借一支劍給他們,然後貧僧自當運降魔慧杖,超渡他們。」 刁人傑暗罵:好一個腐儒和尚。笑道:「大師除魔即是為善,最好早早施為,再遲他們幫手返來,要制他們就棘手了。」 黃衣喇嘛也忽然記起二女來,登時一怔,道:「果然,那兩個女子功力非同小可,再不動手,也許就要遲了。」 說罷,倒提著那七十三斤重的混鐵杖,逕奔崖前。 唐百州遠遠望見刁人傑在對黃衣喇嘛指指點點,心知不妙,及見兀突柯提杖趕過來,猜他必然依杖蠻力硬幹,連忙反手抓住小保,低聲道:「快準備,那喇嘛就要動手了!」 話尚未畢,兀突柯果真掄動禪杖,闖進包圍圈內,杖端一指著唐百州喝道:「姓唐的,還不早些納命來麼?」禪杖掄起勁風,摟頭向唐百州硬砸而落。 唐百州見他杖沉力猛,自己赤手空拳,哪敢迎拒,帶著傅小保急忙移步,湛湛將他這一杖避過,墊步擰身,方欲從左方刁淑嫻處突圍搶出。誰知刁淑嫻雙劍交接,盤旋飛舞,結成一片寒光阻路,而身後黃衣喇嘛兀突柯也忽然橫杖疾掃,一記「秦王趕山」,禪杖挾著風聲,攔腰向他飛撞過來…… 眼看唐百州如不能赤手奪杖,硬接這一招「秦王趕山」,勢必就得和傅小保雙雙被撣杖逼落在懸崖之下。 正當石火電光一瞬之際,倏然間,天空劃過一聲清脆的聲音——咚! 這一聲響,並不甚重,但在場眾人似乎全都突然被那「咚」地一聲震惑得一跳,黃衣喇嘛兀突柯杖出一半,竟被這一聲輕響震得混身勁力突失,不由自主,收杖退了三步。 唐百州身在險境,也吃這「咚」地一聲響駭了一跳,連刁人傑與霍昆俱都大驚。一齊扭頭望去,卻見十丈左右一片林前,並肩立著三個老頭兒,衣分三色,其中那身著紅衣的,手上捧著一面特製的皮鼓…… 唐百州一見這三人,登時三魂出竅,原來林前三人,正是「川邊三鬼」黑白無常和赤發鬼莫幹。 此時,三鬼面上全是一片冷漠,六隻眼神,電掃四周,只有「白無常」陸興捧著斷腕,雙目暴射著一種怨毒光芒,死死盯在唐百州身上,使一向遊戲風塵的唐大俠也禁不住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 刁人傑等不識這三人,突見他們在這緊要當兒現身,還當是唐百州的幫手,霍昆和他俱各撤劍在手,左右一分,凝神喝道:「三位是什麼人?在下等與這唐某人有些過節,卻不礙線上的朋友,三位如非有意,尚盼不要淌這混水才好。」 然而,「川邊三鬼」耳已全聾,刁人傑這番話,他們一句也沒聽進去,但見他們神情仍是冷漠一片,突然肩不見晃,腿不見屈,紅白黑三色人影一閃,竟然由十丈外的林邊,淩空直欺到刁人傑和霍昆面前不足六尺處,同時一打千斤墜,又各將身形定住。 刁人傑大感駭然,振腕揮劍護住全身,急向後倒退了四五步,腳才落地,耳旁邊傳來一陣陰森森的笑聲。「白無常」陸興較指著說道:「咱們在這裡有事,你等即速離開,免受無妄之禍,聽見了嗎?」 刁人傑江湖經驗老到,一見這三個怪人身法詭異,神態傲慢,心知必是難惹之輩,只得強將肚子裡的不高興壓抑,和氣萬分的道:「不知三位是何方高人?于此地有何事待理?倘不過急,在下等極願從速料理了這件公案,當即告退。」 這番話,在刁人傑說來,已是萬分委宛的了,錯非是三鬼現身時身法驚人,刁人傑決不會如此低聲下氣,滿擬三人一定會交待出個所以然來,豈知「川邊三鬼」已全是聾子,哪能聽得見他這些詢問之詞?「赤發鬼」莫幹性最暴躁,瞪眼見這執劍的老頭兒嘴巴開開閉閉,苦於又聽不見說些什麼?試想三鬼何等跋扈,登時就激起怒火,右掌輕揮,「咚咚咚」就是一連三聲「迷魂鼓音」發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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