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鏽劍瘦馬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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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絹刹時臉上通紅,黑夜中尚且看得清清楚楚,可知她羞得有多厲害,揚手上前,就要打小翠。 唐百州要是從前看見聽見,准會暗罵狐狸精,不知羞恥。但此時心情不同,看法也就迥異往常,不但不以為意,反覺得心裡十分暢快,笑道:「你們誰也別爭,今夜裡誰要好好替我把風,我就叫小保娶誰。」 小絹聽了,臉上越加緋紅,低頭不語,退到一邊,小翠卻笑著啐道:「呸,誰稀罕你的寶貝徒弟,我才不要哩!」 唐百州越發樂得嘴也合不攏來,只可惜置身敵人近處,無法放聲大笑而已。 笑鬧一陣,唐百州首先擰身躍上牆頭,小絹小翠分居左右,一齊擰腰,俱各躍登牆上。唐百州看看二女嬌美婀娜,綠衫飄風,直如雲裳仙子,再看看自己這身破襤衣衫,醜陋模樣,不禁啞然失笑,輕聲問:「回頭我若施放海螺號角,你們可抵受得住?不被號角所傷嗎?」 小絹笑著從懷中取出兩粒形同瓶塞的東西,揚一揚,說道:『我們老夫人從來監視三鬼舉動,早有破除以音亂性之法。除了這隔音軟塞之外,還傳了我們攝神靜心口訣,倒是不懼海螺號角,但這海螺號角對一般定力不足的人或飛蟲走獸,卻嫌太過殘酷。我們臨行之時,老夫人還囑我們轉達唐大俠,這種殺生之音,非到萬不得已時,能不用還是以不用為佳。」 唐百州聽了這番話,頗有些訕訕地,笑道:「我原也是這個意思,只怕在萬不得已時,突然吹起海螺號角,會無意間傷了二位姑娘。」 小絹含蓄地笑笑,並未再說什麼。 唐百州攏目向青陽宮中一望,果然房屋層層疊疊,廊林脊海,真令人難分方向,心想反正總得尋一個倒楣的小道士打聽。覷定一處微有一絲燈光的房空窗,抽足騰身,低喝一聲:「起!」沖天拔起二丈以上,二女各擺羅袖,緊跟著也縱身躍起。 那知就在三人身形已離牆頭,拔升到一二丈高,即將力盡下落之際,陡聽得宮內有人低喝一聲:「打!」 一個「打」字才落,嗖嗖嗖一連數十股勁風,分由三面房頂上,齊向唐百州等射來。 這一著,用得甚是陰損,蓋因人在空中敢落未落之際,換式拒敵撤身,均屬困難,而這數十股勁風,分由三面集中攢射,端的叫人防不勝防,避不勝避。 唐百州大吃一驚,顯見青陽宮因連日被攪,早已有了萬全準備,方才明明已發現自己三人,卻聲色不動,等待這最有利的時機下手。正要施展內家真氣,震飛這漫天暗器,豈料他尚未出手,小絹小翠早已同聲嬌叱,四隻羅袖拂動,晃眼間,漫天暗器,盡如石沉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時候雖正在黑夜,但對面屋頂上隱伏的青陽宮高手顯然也看得十分清楚,二女展袖收去數十種暗器,登時將隱伏在宮內房上的人鎮住,夜風中傳來微微幾聲驚詫聲——「噫!」緊接著黑影紛紛,現身立起二十多處羽衣執劍的全真來。 唐百州似乎也因二女這一手駭人手法驚訝不止,借機飄身落在近處一棟殿房頂上,扭頭看小絹小翠,卻見她們面綻桃花,和自己一步未離,也隨著飄落房上。 須知這種展袖攝收暗器的手法,乃武林中極為難練的玄功之一,有一個名稱,叫做「百花乍謝」,專以綾綢柔軟之物,借力消力,卷收敵方暗器,通常功力精深的人,是以丈二巨布或長綢,振臂飛舞,卷取對手發射的暗器,那已經非有十餘年苦練不克奏效。豈料小絹小翠年紀輕輕,又不過是「碧靈宮」中婢女,竟然能以軟薄的羅袖,輕描淡寫就將數十件睹器卷收而去,這不要說青陽宮的道士吃驚不小,就連唐百州也感駭異非凡,是以腳落房頂,怔怔地反忘了該如何是好了。 青陽宮中的道士們一見越牆闖宮的乃是一男二女,仗著自己人多,一聲胡哨,紛紛圍了上來,那為首的三人,正是唐百州在終南山亂山中見過一面的「青陽三子」。 唐百州見三子指揮其餘二十余名道士,三人一組團團將自己和二女圍住,不禁陡然記起終南山往事來,頓時面罩寒霜,獨眼中怒火激射,沉聲喝道:「三位雜毛,還認得終南山的老朋友嗎?」 「青陽三子」齊都一愣,登時也記起前事,互相望了一眼,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冒起一股寒意來。他們先前還當是刁家寨的人分途闖宮,萬料不到竟會是終南山夜遇的獨眼怪客。他們心裡比誰都明白,這怪漢可不是個好纏的,一旦也如那天在終南山一樣,「三元劍陣」困他不住,今夜只怕要糟。 然而,「青陽三子」全是心機深沉之輩,儘管肚裡焦急,面上卻分毫不露。浮塵子乃三子之首,聞言應聲哈哈敞笑答道:「貧道還當是何方高人,敢情竟是唐百州唐大俠,唐大俠果然不愧信人,仗著有兩位年輕貌美的女檀樾作伴,居然如約前來,兩次硬闖青陽宮,單憑這份膽略,已著實令人佩服……」 唐百州聽他盡在大言不愧,並無隻字提及終南山殺人奪書的事,心中哪還耐得住,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喝道:「雜毛!姓唐的專程來此,可不是向你敘舊,那夜在終南山一時不察,倒被你們混充好人,欺矇騙過。閒話咱們不談,你等殺人焚屋,擄人奪書,幹得雖然俐落,但紙包不住火,今夜好歹要還唐某人一個公道!」 浮塵子初當他不過因為前約,來這裡尋釁逞威,尚未如何擔心,突聽他提起焚屋奪書之事,不由大驚,匆匆回顧兩個師弟和其餘宮中弟子一眼,心念疾轉,好一會才答道:「唐大俠,如此說來,那天在終南山上,你就是在追尋令師兄終南劍客粱承彥梁大俠生死和劍譜下落?」 唐百州厲聲道:「正是,那天都怪唐某一時失算,才當面被你們花言巧語蒙過,還當你們真是深山夜行,迷失道路。倘若那時候姓唐的知道事情竟是你們幹的,嘿嘿!只怕你們要想出得終南山,不死也得叫你們脫一層皮!」 浮塵子聽了,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笑音宏廣激蕩,仿佛心中甚是得意。 唐百州臉色一沉,喝道:「你笑什麼?難道一死就能脫卸你應償的罪孽嗎?」 浮塵子笑聲一斂,竟然客客氣氣向唐百州打一個稽首,含笑道:「唐大俠,貧道笑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出話來當真令人啞然失笑……」 唐百州吼道:「胡說,難道姓唐的還冤枉了你們嗎?」 浮塵子陡的面色一沉,正色說道:「唐大俠,你不要含血噴人,一口咬定青陽官就是你焚屋奪書的絕頂仇人。實對你說,青陽官既敢派遣弟子前往終南山,自然早有奪取劍譜之意,也必然不畏懼你唐大俠來此尋仇挑釁。貧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今日少不得一拼叫你唐大俠明白個透澈!那日你我在終南山相遇,貧道等確系正由令師兄居處退出,但焚屋傷人,一切下手的卻另有其人,並非青陽派所為,這一點,青陽派並不怕事,卻不願不明不白,替人受過。」 唐百州聽了這一番話,心中信疑參半,叱道:「你說焚屋傷人,不是你們青陽派所為,但如今『靈蛇劍譜』確在你們青陽宮中,這話又怎麼說?況且終南山行兇殺人,既不是你們青陽派幹的,又是誰下手幹的?你們並未下手,而『靈蛇劍譜』卻平白飛到青陽宮來,這倒有些叫人難信。」 浮塵子嘿嘿冷笑兩聲,道:「不錯,『靈蛇劍譜』現在在青陽宮中,但青陽派卻並非從令師兄處得來,說起來自難怪閣下不信,貧道言盡于此,唐大俠如果是存心恃強要奪那一部『靈蛇劍譜』,嘿嘿!青陽宮也不是怕事的所在,唐大俠盡請瞧著辦吧!」 唐百州追問半晌,似乎越問越叫人糊塗,如果真如浮塵子所言,那麼這殺人放火又是誰幹的?同時,青陽宮並未動手,卻平自將「靈蛇劍譜」弄到手中,這劍譜又是從何而來? 許許多多解不開的死結,糾纏在他腦海中,他本已有些瘋癲,一時間那裡解得進許多疑問,用力搖了搖頭,滿臉迷惘地道:「雜毛,你說出來,是誰下的手?那劍譜你們又是從誰的手中得來?你快說出來,我也不難為你。」 浮塵子見他神情有異,冷冷一笑,更進一步,道:「你欲知道其中原委不難,但須先答應貧道一件事,以作交換。」 唐百州忙問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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