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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傅小保看得咋舌不已,連聲贊道:「真是神仙姊姊,好驚人的掌力啊!」

  唐百州在一旁冷冷笑道:「既然知道人家是神仙姊姊,你這癩蛤蟆還想吃什麼天鵝肉呢?」

  傅小保臉上一紅,翻身落馬,靦腆地一拱手,道:「你老人家慢行,由我第二批進山,探探虛實。」

  唐百州身形微閃,跟蹤翻下馬來,一言不發,左臂疾探,早將傅小保手腕脈門扣住,笑道:「小夥子,你拿人家青陽宮當作夫子廟是不是?想來就來,想去就去?實對你說,恐你這三幾下,替人家填牙縫還嫌不夠材料,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兒看守馬匹,別丟人現眼了吧!」

  傅小保好生不服,掙扎著叫道:」咱們說好三路進山的,你怎麼又變卦了?不管它青陽宮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一闖。」

  唐百州沉聲笑道:「你要闖,就在這裡尋個山壁一頭撞死,也許倒爽快。青陽宮讓她們兩個小狐狸精去闖去。咱們且去尋個地方,好好睡上三天,養足了精神,且再說話。」

  傅小保更是大急,無奈脈門被他扣住,無法掙脫,急得大叫道:「原來你包藏禍心,騙她們上山,你倒溜了。人家為了咱們的事闖山涉險,你這麼做,心裡豈不愧怍?」

  唐百州臉上一紅,含怒道:「小子,我是為了你好,一輩子不做缺德事,逼不得已做一次,玉皇老子也能見諒,你倒膽敢排喧起我來?」

  傅小保一顆心全在小翠身上,見唐百州竟然光了火,心知如再僵持,只有越弄越糟,於事無補,當下便換了一副柔和口吻,道:「依你的方法,咱們就此一走,連梁大俠家屬和『靈蛇劍譜』的事,全都不管了嗎?」

  唐百州道:「誰說不管來著?咱們只要尋一處隱蔽所在,休息幾天,估量那二個小狐狸精不是失陷青陽宮,便是找不到咱們,業已離去。那時候,咱們再上青陽宮去,難道就不能辦事了?」

  傅小保低頭不語,心中儘自盤算脫身之策。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夠脫身趕往青陽宮,不愁唐百州不放棄原意,隨後也往宮中赴約。

  但唐百州人雖瘋癲,卻不是傻子,右手伸縮之間,先點了傅小保後腰「志堂穴』,然後才松了左腕。將他放置在白馬馬背上,自己跨上小黃馬,牽了韁繩,向山下回路疾馳。

  行了盞茶之久,唐百州又舍了正道,專撿小徑行走,左彎右拐,一意盡向僻靜之處催馬鑽行。整整又奔走了個把時辰,天色早已盡黑,才到一處小土丘上。這土丘依山面臨一條小填,丘上長著一棵巨大榆樹,枝丫茂密,非但地勢幽靜,人跡不至,而且風光如畫,正是個休憩歇息混時間的大好去處,樹陰濃密,又不畏風雨,的確是個極理想的所在。

  唐百州將傅小保放在草地上,先點了他的睡穴,然後才解開「志堂穴」,傅小保昏昏沉沉,迅即入夢。唐百州這才吐了一口氣,依著樹幹,淺笑忖道:這一次,饒你們再有多精,也估不適我老唐會臨陣脫逃,送你們兩個母猴子上樹了吧?

  想著想著,不久便含著得意的笑容,悠然入睡。

  這一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醒來。睜開跟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傅小保,見他仍在原地沉睡如故,才放了心,上前替他解穴道,使他能活動活動筋骨。然而,唐百州全神在一旁監視著,連一絲一毫空隙和機會也沒有給他,及至餓了,用罷乾糧,唐百州又制住了他的穴道。傅小保愁眉苦臉地道:「難道你連這一點也不肯信任我?有你在旁邊,我縱算想走,也逃不掉的,求你替我解了穴道可好?」

  唐百州笑道:「別來這一套,咱們寧可先小人而後君子,受罪也不過三天。小夥子,咱家不願意和你捉迷藏,你就委曲幾天吧!」說罷,自己依著樹幹,不一會又憩然入夢。

  傅小保氣得牙癢,但唐百州既然防備周密,使他無機可乘。瞪著眼仰望青天白雲,想起那可人意兒的小翠,端莊秀麗的小絹,這時候不知是失陷敵手?抑或正為找不到自己而焦急萬分?他不難臆測她們的那種焦急可憐的神情,不用說,必是楚楚堪憐,嬌媚婉轉的,小翠會不會急得哭起來呢?會的,一定會的,可憐她們姊妹遍尋荒山,找不到自己二人,不知將多麼悲傷和難受啊!

  他們會一怒離此,回到飛越領「碧靈宮」去嗎?不會的!他希望她們不會,如果真的一怒而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看到小絹的嫣然笑容,小翠的嬌憨媚態!那真是太殘酷,太可恨了!

  想到這裡,他真的有些痛恨起唐百州來,偷眼看看他,唐百州正呼呼午睡得正甜,蓬發隨著微風在搖擺,亂須飄飄,那模樣兒叫人看了又好笑,又可恨。

  瞧他那付醜模樣,傅小保心裡就有氣,這怪人自己曾經那麼崇敬他,愛戴他,不想卻是個絕無人情味的冷血動物。

  天知道,他怎會想出這個缺德方法來的呢?啊!對啦,他一定是在忌妒,因為他醜,自知得不到女孩子們的歡心,所以他忌妒自己,所以他才想出這可卑的主意來隔離自己,把自己和他一樣孤獨的困在這渺無人跡的鬼地方。這一困就是三天,唉!那是多麼漫長的三天!

  傅小保真是恨透了這位獨眼醜怪的唐百州,在這個時候,如果你問他是否願意拜唐百州為師,學習舉世無匹的劍術呢?或寧可成為個凡夫,去廝守著小翠小絹?相信他所選擇必然是後者的。

  日影由中移向西,一天光陰,又將默默地從樹葉空隙中溜過。唐百州呼呼大睡,尚無醒意,而傅小保氣也氣夠了,恨也恨倦了,眼皮漸漸沉重,也將進入夢鄉。

  陡的,他忽然從晃動的日影樹枉之間,看見有一個黑忽忽的人影,蹲伏在大榆樹上……

  啊!那分明是一個人潛匿在樹上,他想叫,但剛張開口,樹上那人突然用手向下一指,一絲銳風疾撞在「肩井穴」上,穴道本已受制的博小保,連哼也沒有哼出一聲,登時便暈了過去……

  黃昏時分,唐百州才從甜睡中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自然先看看傅小保。但這一次,他一望之下,大吃一驚。原來那兒竟不見了傅小保的蹤影,而另一個席地而坐,和自己面對著,陰陰冷笑的,卻是「東海二怪」之一——鬼手蕭林。

  唐百州嚇得跳了起來,指著他叫道:「呀,是你!?我的人呢?我放在這兒的人呢?」

  鬼手蕭林靜靜的坐著,絕未因唐百州的驚叫而有絲毫意外之感,陰惻惻笑道:「唐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這麼僻靜的荒野,咱們又能相聚了呢!你說,這不是緣份嗎?」

  唐百州無心聽信的閒話,嚷道:「我的人!我的人?你把我的人弄到哪兒去了?」

  鬼手蕭林仍是漫不經心的笑道:「唐兄何必如此緊張,你那夥伴,蕭某已將他移放在另一處更安全的所在,並且加點了他的暈穴,一時半刻,絕叫他醒不過來,逃走不了就是。」

  唐百州聽了這話,方才略為放了一半心,道;「老頭兒,你是怎麼也到了這裡?難道說,你上過了貢噶山嗎?」

  鬼手蕭林臉上忽然浮現一絲怨恨之色,但那神情一現便收,立時又改變成陰陰笑意,說道:「不錯,蕭某早在五日之前,就到了貢噶山,並且直入青陽宮中,面晤了青陽派的掌門祖師青陽真人!」

  唐百州叫道:「那麼,你可找到了那一部『靈蛇劍譜』了?」

  蕭林陡然臉上籠罩了一層寒霜,冷哼一聲,說道:「雖未能奪得那部劍譜,但是,卻被蕭某探得確訊,『靈蛇劍譜』的確是被青陽派所得……」

  唐百州差一些驚得叫起來,晃身上前,操手一把,便來抓拿蕭林的左臂。

  鬼手蕭林也是一驚,急忙擰腰想要閃避,但身形方才挪動尺許,頓時又一皺眉頭,似有巨大的痛楚,略為慢得一慢,一隻左臂已被唐百州撈在手中。

  蕭林不明他意欲何為,臉上顏色聚變,反手一把,也扣住唐百州的脈門要穴,厲聲喝道:「你要想幹什麼?」

  但是,唐百州倒並未存心傷他,只為一時激動,才出手抓住蕭林的手臂。及見他這等神色,知道他起了誤會,連忙松了手,笑道:「沒什麼,我只想問問你,既然『靈蛇劍譜』確在青陽宮中,想必終南山奪馬傷人,必然也是青陽派所為,你可曾看到梁承彥有一妻一女,也在青陽宮中沒有?」

  鬼手蕭林也悄悄松了扣在他脈門上的手指,搖搖,說道:「這倒沒有見著,皆因那時候……」

  唐百州突然用力一拍巴掌,打斷他的話,笑道:「啊!我知道啦!准是那時候你想偷劍譜,被青陽派的人發覺,狠揍了你一頓。你小子吃了虧,夾著尾巴就逃下山來,躲在此地養傷,又碰見我們的,對不對?老小子,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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