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庸 > 鏽劍瘦馬 | 上頁 下頁 |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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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人傑問起詳情,諶度才便將所見所聞,繪影繪聲詳述了一遍,刁淑嫻聽了驚叫道:「師叔祖,你老人家受了他的騙了,這種把戲在江湖中有個名稱,叫做腹語術,嘴不動,可由肚子裡發出聲音。近年來學這功夫的人不少,你老人家多年未聞世事,被他裝模作樣騙了去哪!」 霍昆聽了,心中恍然大悟,但諶度才卻不信,叱道:「胡說,就算他會什麼腹語術,能夠嘴巴不動,肚子裡說話,他手中劍法總不能滲假的,為什麼咱們在後山將他長劍震斷,打得他大敗逃走,而這一次卻被他連斷了我與霍老師兩柄劍,趕到場中,又砍斷這許多兵刃,無人能夠擋得住,難道這也是腹語術可以奏效的。你小孩子不懂,偏要在這裡胡言亂語的。」 刁淑嫻本想頂撞他幾句,說明唐百州的鏽劍如何鋒利,劍法如何奧秘,但因諶度才輩份太高,是自己的師叔祖,只得垂首不敢多話。 刁人傑半信半疑,想來師叔尚且如此說,大約總不會是假的了。即令唐百州是人非鬼,追下去也難以必勝,何況還有個鬼手蕭林,連傷數人,也是個難纏的辣手人物。只得一面命人分頭救火,一面恨恨抱怨道:「今日被這姓唐的一陣攪,『蛇形門』聲威掃地,將來還拿什麼臉面去江湖中爭強奪勝?鬼手蕭林脫身一去,今後更是永無寧日了,唉!」 諶度才聽了怒道:「你這意思是說師叔的不中用,是不是?好!你既然看不起我這個師叔,我也不希罕跟你什麼『蛇形門』混,從今天起,我回我的深山,你闖你的天下,看看你又能把『蛇形門,弄得怎樣轟轟烈烈,咱們散夥算啦!」 刁人傑連忙陪罪認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好不容易才把諶度才勸留下來,這且不提。 再說唐百州領著鬼手蕭林,殺出刁家寨,奔進一片密林中,蕭林從未見過這位獨眼怪人,承他仗劍救援,心裡真有說不出的感激,進得林中,便收了「鬼手鋼爪」,抱拳說道:「蕭某平生未得任何人點滴恩惠,今承朋友仗劍援手,蕭某五內銘感,沒齒難忘,但不知朋友是何門何派?台甫怎麼稱呼?也好圖報於他日!」 蕭林平素狂傲異常,天下能人沒有看在他眼中的,今天無緣無故受了唐百州的援助,還是第一次對人說出這種謙和客氣的話來。哪知唐百州對他這番言語竟似沒有聽見,頭也不回,直入林中,撮著嘴唇一聲胡哨。不一會,蹄音得得,從密林中轉出來一匹又瘦又小的黃馬,馬背上斜跨著一個俊美少年,朗目若星,劍眉似畫,只是腿上一片殷紅鮮血,神態萎糜不堪,明明帶了創傷。 唐百州攏住瘦馬,將那少年抱下馬來,平放在地上,替他扯破外衣,一面用布片揩拭血跡,一面說道:「有什麼好的傷藥,拿些來!」 蕭林不知他在對誰說話,應聲略慢,唐百州竟然大聲叱道:「老頭兒,我跟你講話,你聽見沒有?」 鬼手蕭林橫行了一輩子,何曾被人這麼呼喝過?當時一股怒火,直沖頂門,馬上就想發作,但轉念一想,自己才受了他的恩惠,尚未圖報,只得強將怒火按撩了下去,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金創藥粉,遞了過去。 唐百州明明看見,卻不伸手來接,只用手指指那少年腿上傷口,道:「喏,給他灑在上面。」 這口氣仿佛指使下人,呼喝奴輩,蕭林怒目一瞪,恨不得揮袖便走。唐百州卻比他還要凶,獨眼鼓得像銅鈴一般,大聲叫道:「怎麼樣?你不肯聽話?剛才要不是我救你一命,現在你早死在刁人傑亂劍之下,叫你做點小事,你還敢不情願?」 鬼手蕭林用力一仰脖子,才算他一口怒氣又咽回肚子裡,冷冷道:「不錯,方才承你仗劍出手,援引蕭某出困,但是……」 唐百州不等他說完,厲聲打斷他的話,喝道:「不要但是,你既然知道一條老命是我所救,現在我叫你把藥替他灑在傷口上,你聽見了沒有?」 蕭林頓得一頓,氣極拔開瓶蓋,把一瓶藥全倒在少年腿部傷口上,擲了藥瓶,「霍」的站起身來,混身顫抖地道:「好,為了酬答你仗劍出手之德,蕭某聽你這一次吩咐,現在以恩報恩,兩不相欠,你再要對蕭某呼三喝四,可別說對你不客氣了。」 唐百州迅速地裹好少年腿傷,站起身來,笑道:「你這就算報了恩?將來有人間你,你的恩人是誰?請問你如何回答?」 蕭林一怔,答道:「我已經問過你,你不肯說,叫我有什麼辦法?」 唐百州哈哈咯笑道:「不是我不肯說,只怪你問得不夠誠意,照理說,你應該先行自報姓名,然後恭恭敬敬,請教我老人家尊稱大號,哪能像你剛才那樣,開口朋友,閉口蕭某人,你受了別人救命之恩,別人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怎麼可以這樣桀傲不馴的,成什麼體統!」 蕭林被他一頓臭訓,打了大篇官腔,想想也許自己確有失禮之處,只得放平和了聲音,說道:「好好好,就算我蕭林剛才請多失儀,現在你總肯將尊姓大名見示了吧?」 唐百州找了處樹根坐下,道:「這還不算恭敬,對救命恩人講話,不能你呀我的。」 蕭林聽了,臉色一沉,道:「閣下雖對蕭某有恩,但如想藉此折辱,姓蕭的可不吃那一套。」 唐百州笑道:「我也不想折辱你,但你和我素不相識,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出手救你嗎?」 蕭林頓時答不上話來,沉吟了好一會,道:「莫非你也和刁家寨有什麼過節,戰亂中巧遇,將在下援引出困?」 唐百州兩手亂搖,道:「非也非也,我和刁家寨不但沒有過節,而且還是親戚,你沒看見,刁人傑那個白白嫩嫩,圓圓軟軟的女兒刁淑嫻嗎?她就是我的內人!」 蕭林大吃一驚,腦中轟聲亂鳴,急道:「這話當真?刁淑嫻已經嫁給你了?」他正對刁淑嫻動情之際,聽了這話,真是心驚肉跳,柔腸寸斷,老臉上那份焦急之狀,難描難敘,伸長了脖子,只等唐百州的回話。 唐百州獨眼冷冷向他瞪了一眼,扳著臉說道:「怎麼?你著急幹什麼?難道你也在動她的腦筋?」 蕭林忙乾笑道:「哪裡的話,蕭某這一大把年紀,怎敢有這種可卑之心,只不過久聞『巴山雙毒』俱已年近三十,並未婚配,不知是什麼時候,閣下得中雀屏之選,成了刁人傑的坦腹東床?」 唐百州搖搖頭,笑道:「你猜錯了,我既沒有坦腹,也不是睡的東床,那只為不久之前,在一個偶然機會裡,刁淑嫻一見我英姿爽朗,武藝又高,人又長得漂亮,私心很是愛慕,和我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山盟誨誓,私訂了終身了,嘿嘿!」 蕭林「唔」了一聲,一面點頭,一面暗中斜眼偷窺這講話半瘋不瘋的怪人,只見他滿臉亂須,口也殷紅一片,又是個獨眼龍,那模樣兒醜陋已極,不知刁淑嫻何以會看中了他? 他尚自在沉吟,唐百州突又問道:「你偷瞄了我這半天,可也認為我這副模樣,當得小白臉三個字?」 蕭林忙堆笑道:「不錯不錯,真是很英俊,很漂亮,很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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