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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江濤怒喝道:「你若敢知而不言,休怪我用『錯骨分筋』的手法懲治你。」

  禿狼奚穀面不改色,笑道:「奚某奉命之時,主人已料想到少俠可能以酷刑逼問位址,所以連奚某也不讓知道詳情。如今想來,果然料事如神,算無遺策。別說『錯骨分筋』,少俠便是殺了我,也無法獲得片語隻字的。」

  江濤怒火鼓蕩,幾次想痛下煞手;但轉念想想,又覺得顏光甫狡猾成性,這樣做法並非不可能。於是只好忍耐著問道:「你且實說,那進一步指示,要何時才能知道?」

  禿狼奚穀道:「家主人吩咐,須待天色黑盡後,自有火光指引方向。」江濤沉吟片刻,恨恨的鬆手,道:「姑且再饒你多活一會;天黑若不見火光引路,你休想活命。」

  禿狼奚穀從容不迫吃喝完畢,就地挖了一個土坑,將殘肴碎屑埋了。抖抖塵土站起身來,用手一指北方,道:「少俠請看,奚某並無虛言吧?」江濤凝目望去,只見正北方荒野中,果有一團火光在閃動。

  這時,夜幕甫張,光線猶未太暗;遠遠看去,那火光好像是一盞燈籠,高懸在六七裡外一處土崗之上。江濤沉聲問道:「你怎知那火光定是指引咱們方向而設的?」

  禿狼奚穀道:「少使如果不信,何妨過去一察?」江濤傲笑一聲,道:「少不得要去察看察看。」說著,屈指連彈,點閉了禿狼奚穀兩肩上穴道,低喝道:「咱們先小人後君子。你肩上穴道受制,並不妨礙行動;但若想見機脫逃,卻有些不太方便。麻煩你陪我同去一趟,待見到額光甫,我自會解開你的穴道。上馬吧廣禿狼奚穀淡淡一笑,如命而行,毫未反抗。江濤也飄身上了馬,雙騎並轡,直向那火光處馳去。

  不久,登臨上崗,果然看見一盞紗燈,高掛在一株古張樹上。燈下豎立著一具樹枝紮成的指標,箭頭遙遙指向西北。江濤略一檢機,見油燈還是新點燃的。明知那點燈的人必然藏在附近,並不說破,圈馬直趨西北。果然,他們剛離開上崗,那盞紗燈也就熄滅了。

  行約十余裡,荒野中又出現另一盞紗燈;這一次,指標方向卻朝向正西。江濤不由啞然失笑,道:「顏光甫自負聰明,專喜行此掩耳盜鈴的蠢計。這火光指路的方法雖然別致,如有人存心追蹤,只消跟著咱們馬後,一樣能找到地藏身的地方。」

  禿狼奚穀微笑道:「少俠未免小看家主人了。」

  江濤訝道:「莫非他還有其他安排?」

  禿狼奚谷陰聲道:「實不相瞞,經過日夜兩度觀察,百里之內已不容他人匿跡。何況咱們所走的路線,早由家主人事先劃定,暗中均有高手伺察;豈能被人輕易跟蹤而來!」

  江濤笑了笑,心裡卻在忖度:「不知道周剛他們找到顏光甫秘密巢穴沒有?假如真似禿狼所說,只怕不易循跡趕到;那麼,一切原定計劃就很難實行了……」邊忖邊行,一路不斷有燈光指引。所經之處,地勢漸漸崎嶇難行。

  江濤默查地勢,發覺正沿著一道斜坡,蜿蜒向一座形勢險惡的石壁前進。那石壁橫亙如屏——一面是百丈陡崖,一面是滿布峻峨怪石的斜坡;看來好像是一道乾涸了的舊河床。馬匹在亂石中折轉而行,份外來得緩慢艱難。而最後一盞紗燈所指方向,正是石壁頂端。

  江濤和禿狼奚谷都棄馬步行,剛登上斜坡半途,忽聽石壁頂上有人喝問道:「來的可是江少俠?」江濤卻步應遵:「不錯,還有貴同門秀狼奚穀。」

  石壁頂上答道:「少俠且請止步,禿糧奚穀迎賓職責已畢,勿須繼續隨行,著即退去。」禿狼奚谷應了一聲,便待轉身,卻被江濤伸手攔住,揚聲道:「顏仙翁何在?」

  石壁頂上道:「仙翁恭候已久,待少俠登上石壁,便可相見I。

  江濤道:「這麼說,奚穀職責還未完,且等在下與仙翁晤面之後,再走不遲。」

  石壁頂上頓了頓,道:「少快莫非不相信仙翁已在此等候麼?」

  江濤笑道:「那倒不是!但這石壁斜坡太險惡I些;人至半途,若被推石而下,很不好閃避,不得不麻煩責同門多護送一程。」

  石壁頂上冷哼道:「久聞少俠英名貫耳,原來竟是這般膽小!」

  江濤並不受激,只淡淡一笑,道:「這不是膽小,跟顏仙翁打交道。多少須警惕幾分才行!」單掌一扣禿狼奚穀手腕,低喝道:「走!」

  忽聽石壁頂上傳來一聲切齒咒駡,道:「姓江的,還我兄長的命來!」接著,轟然一聲,一塊千斤大石迎頭砸落。禿狼大驚,連忙叫道:「劉老二,愚兄身不由己,千萬別——」兩條身影同時縱起,閃電般向石壁頂端掠去。亂石互撞,沙塵飛揚!若非江濤縱身略早片刻,兩人即使不被大石砸中,也會被那飛射石屑所傷。

  江濤凝聚一口真氣,右掌護胸,左手緊扣著禿狼奚穀;淩空跨步,身形微沉又起,飄然落在石壁頂上。但見一名滿臉虯髯的粗壯矮漢,正舉起第二塊大石向下擲落。

  那虯髯大漢似未料到江濤身法會如此快捷,猛抬頭,見江濤已登上壁頂,慌忙棄了大石,探手從腰際拔出一柄厚背鬼頭刀,疾然劈到。江濤冷冷一笑,低喝道:「大膽!」屈指輕彈,一縷指風迎著刀鋒射去。「鏗」!一聲脆音,那虯髯矮漢頓覺手上一輕,鬼頭刀已齊柄而斷。江濤就勢欺身直上,五指箕張,一沉右腕,扣住了虯髯矮漢「曲池」穴……

  就在這時候,突聞一陣震耳大笑,道:「孩子們,掌燈迎賓!」隨著笑聲,迎面火光一閃,兩道熾烈燈光直射了過來。

  映得石壁上纖毫華現。

  江濤凝目四顧,這才看清原來石壁頂端不過丈餘寬一塊平地,後面是亂石陡坡,前面卻是百丈懸崖。對面二十丈外,另有一座孤立的小山,恰與石壁頂端平行。小山與石壁間,有一道簡陋的索橋,這就是唯一的通道了。但見小山上紗燈高懸,一張虎皮交椅上,昂然坐著碧目仙翁額光甫;椅後,分立四男四女。人人勁裝佩劍,虎視眈眈而待。

  顏光甫果真是老奸巨猾!敢請他費盡心機,競選了這麼一處「可望而不可即」的絕妙之地,作為晤面、談判、交換神劍、人質的所在……

  第八十五章 危崖驚魂

  江濤忖度形勢,不禁眉峰微皺。他自問憑藉一口真氣,飛渡二十文索橋應無困難,但中途必須落腳換氣一次,可是顏光甫狡詐成性,既設索橋,必懷鬼股;假如趁自己剛到中途,突然砍斷索橋,那懸崖下亂石如刀,任是鋼筋鐵骨也難禁受。看來今夜約會,竟是十分棘手。

  江濤心念電轉,便在橋頭停住腳步;鬆手放開了禿狼奚穀,說道:「在下言出必行。既已見到了顏光甫,這兒沒你的事了,去吧!」

  禿狼奚穀似頗感意外,深深注視那虯髯大漢一眼,訕訕道:「此人乃是奚某盟弟,名叫矮豹劉斌。只因他胞兄黑豹劉一虎在南昌慘死,适才冒犯少俠;不知是否可求少俠網開一面,饒他一次?」

  江濤微笑道:「繞他不難,但不是現在,眼前我還得借他一用。」

  禿狼奚穀詫道:「少快借他何用?」

  江濤臉一沉,峻聲道:「你去告訴顏光甫,就說我江濤誠意應約而來,雙劍業已隨身帶到;但他定要索取擎天七式全譜,卻令人無法辦到。劍譜譯本並無遺漏,至於七招劍法分合演練施展,那得視練習之人的天賦和智慧才能決定。在下澤錄劍譜之時,絕未剽劫藏私;這一點,他可以將我前後兩次譯本對照,便足證不虛了。如今我再以矮豹劉斌的性命,作為補償,他若同意,咱們便以劍換人,如約行事;否則,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交換之約只好作罷。」

  禿狼奚谷連連點頭道:「少使且清稍待,奚某定將此意轉達家主人。」說罷,抱拳一拱,轉身飛上索橋,疾步而去。

  江濤把矮豹劉斌的穴道封閉,放倒在腳邊;自己則盤膝跌坐橋頭,斂神而待。

  二十丈距離並不太遠,小山上一舉一動,歷歷在目。其實,這些話江濤大可直截了當跟顏光甫當面交談;但他有意舍簡就繁,乃是欲借此拖延時間,以便周剛等能夠從容趕到,合力對付顏光甫。

  小山上,顏光甫聽了禿狼奚穀回報,思索半晌,答道:「劍譜之事,可以答應他。但要他先放劉斌,並且將雙劍交出驗證;待確知不是假貨,才能跟他交換。」

  禿狼奚谷又渡過索橋,把這意思轉告江濤。江濤笑道:「放人絕無問題;可是,我若將雙劍交出驗證,萬一你們毀橋抽身一走,卻向誰去交換?」

  禿狼奚穀重又過橋傳話;不久,返回說道:「家主人的意思,咱們用兩個人交換兩桶劍,就以索橋為界。請少俠先將一柄劍交矮豹劉斌帶回,家主人收到寶劍,立即釋放梅劍虹過橋;然後由奚某引導羅小梅,到橋中心跟少俠當面交換。待各自返回本方,隨即砍斷索橋,分道離去,以免再發生意外變故。不知少俠是否同意這個辦法?」

  江濤沉吟良久,道:「與其如此費事,何如兩次並作一次辦?索性由我攜帶雙劍,顏光甫領著人質,咱們在橋中心當面交換,不是更方便嗎?」

  顏光甫聽了秀狼奚穀回報,卻斷然拒絕,說什麼也不肯跟江濤在橋上見面。皆因他曾在小鼇山目睹過江濤的武功,擔心一旦失去人質,江濤會翻臉動手。

  就這樣信使往來,傳活談判,交換之法猶未議定,時間卻已過了午夜。

  顏光甫佛然不悅道:「劍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件事是他來求我,並非我去求他;再若斤斤計較不肯同意,咱們就帶人走了。」即令禿狼奚穀去下最後通牒。

  江濤聞言,心知無法再拖;遊目四野,荒山寂寂,仍不見周剛等人影蹤。無可奈何,只得同意交換辦法。不過,他提出一個先決條件——要先目睹梅、羅二人無恙,才願解劍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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