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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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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玲忽然拉住聶雲英衣袖,哀聲求道:「姑姑,你為什麼這樣忍心?記得五年前荷花和丁豹的事發生,你還替他們求情開脫;難道燕兒和江濤,竟連荷花也不如麼?」 聶雲英似乎微微震顫了一下,輕笑道:「我也會替你和江濤向老菩薩求情的。傻孩子,安心地去吧!只要你聽姑姑的話,不使情況發生意外變化,回到天湖,姑姑一定盡力為你們開脫就是。」 燕玲淚水滂淪,搖頭飲泣不已。聶雲英嘆息一聲,愛憐地挽了她的手,又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和兩名丫頭離開此地,到山麓蓮花洞等候;江濤一回來,我就帶他去和你見面,現在姑姑送你出在去。」 燕玲意猶未甘,卻被聶雲英半挽半扶,在兩盞宮燈照引下含淚向前在而去。 江濤躲在浴室門後,直看得熱淚盈眶,驚愕莫名。這時,他才恍然明白所謂「飄香劍」聶雲英,原來竟是天心教那位離教五年、下落不明的副教主「雪姑」假冒的。但是,一個人可以假冒人家的名字,怎敢以假作真,居然行走江湖?雪姑是假的,那位真正的「閨」又到那兒去了? 牡丹傳授「落英飛絮」輕功,已由雷神董千里證實確系「閨」的獨門身法,這麼看來,牡丹的確是「閨」的門下:「寒林別業」也確屬「閨」的產業——世上豈有假冒名諱的人,竟能指使原主的門下,而且佔用原主產業? 江濤心念電轉,決定暫時不急於解救燕玲;趁此良機,先尋牡丹所說「地窖」要緊。反正在自己未被雪姑誘擒以前,燕玲不至離開廬山。主意一定,正想行動,突然廳外人影一閃,如飛掠進一名黃衣少女。江濤認得這黃衣少女正是奉命外出尋找自己的「芙蓉」,連忙又縮住腳步。 芙蓉手裡提著孫大娘那支鋼拐,一掠入廳,神情顯得十分慌張;仰頭見樓梯邊宮燈已經摘去,便揚聲叫道:「玉蘭!玉蘭!」 樓上應聲奔下一名綠衣少女,輕呼道:「是芙容姐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小姐問過好幾次了呢……」 芙蓉低問道:「小姐走了麼?」 玉蘭道:「沒有,她只是送燕姑娘出任……姐姐找到孫大娘他們了嗎?」 芙蓉喘息道:「別提了,事情已經發生變化。我在升仙台附近的一處絕崖上,找到孫大娘的這支拐杖和許多血漬,卻沒有看見她的人……」 玉蘭倒吸一口涼氣,駭然道:「孫大娘功力不弱,莫非遭人毒手?」 芙蓉凝重地道:「難說……江公子和牡丹回莊了沒有?」 玉蘭道:「還沒有呢——」 芙蓉頓足道:「那就真出了意外啦!焚在用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嗎?」 玉蘭點頭道:「早備妥了,小姐吩咐就等擒住江公子,便可動手。可是如今……」 芙蓉突然截口問道:「小姐有沒有吩咐他客何時搬遷?」 玉蘭道:「這個……倒沒有吩咐。」 芙蓉沉吟片刻,忽權問道:「小姐離去多久了?」 玉蘭道:「剛一會兒,現在只怕還沒到莊門……」誰知一語未畢,芙蓉突然一挺手中鋼拐;拐頭看處,正中玉蘭心窩!玉蘭連哼也沒有來得及,渾身一抖,仰面栽倒。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直令門後偷窺的江濤目瞪口呆,如墜五里霧中。 芙蓉出手擊斃了玉蘭,毫未猶豫,急急從玉蘭腰處,解下一串銅鏈;然後把屍體拖至樓梯下陰暗角落裡,低聲道:「若非顧全小姐性命,芙蓉也不會忍耐到今天了。我要讓你們這些天心教的賤人知道,飄香劍門下,也有不受威逼利誘的人物。」說完,身形一轉,竟然推開江濤藏身的浴室房門,疾步奔了進來。 江濤大吃一驚,險些被她撞個滿懷。幸虧情急智生,「九轉迷蹤步」應變迅速;慌忙隨著房門一閃身軀,退縮到門後。芙蓉似亦未曾注意門後有人,入房之後,逢奔那面梳妝用的大銅鏡;纖手一按鏡框,銅鏡應手轉開,原來卻是一處精巧的暗門。芙蓉低頭跨進暗門,銅鏡複回原狀,毫無痕跡可尋。 江濤暗暗慶倖道:「樓後地窖,八成就在這銅鏡後面了。想不到誤打誤闖,居然被我走對了地方。」想著,並不怠慢,輕輕掩上房門,也閃身來到銅鏡前;舉手一按鏡框,果然也應手啟開。裡面的確是條婉蜒向下的石級,大約將近百級之多,石級盡頭隱隱透出燈光。 江濤躡蹤而入,仍將銅鏡暗門復原,輕輕沿石級下行;轉過一道石壁,才看見一間寬僅丈餘見方的石室。室門前的鐵柵業已被芙蓉打開,室中除了簡陋的一床一椅之外,別無陳設。 這時候,芙蓉正跪在木床前面,哀哀而泣。床上盤膝坐著一個滿頭斑發的枯瘦黑衣女子,手腳上竟系著長長的鐵鍊。那黑衣女子雖然容貌柏槁,身上卻十分整潔;只是雙眸呆滯無光,好像已經失明。從面龐五官看起來,竟和那假冒『飄香劍』的雪姑,頗有幾分酷似。 江濤看得心頭猛震,飛忖道:「莫非這位被囚地窖中的黑衣女子,才是真正的『閨』,也就是名列十三奇的『飄香劍』聶雲英?」玉潔冰清冠巾幗,劍穗飄香傲鬚眉。一代俠女,競落得雙目失明,地窖成囚,怎不令人測然! 江濤躡足走進石室,室中的黑衣女子的芙蓉都毫無所覺。芙蓉固然是因為悲傷之際失去了警覺;但那黑衣女子若真是「飄香劍」聶雲英,以她的修為和武功,即使雙目失明,也應有所警覺;這樣看來她已經遭人陷害,喪失了所有的功力。 芙蓉正哭得悲切,一面用銅鑰替聶雲英啟開鎖鏈,一面哀聲求告道:「小姐,事急了!婢子冒死而來,寧願捨命救小姐出險,小姐為什麼不肯走呢?」 那黑衣女子卻十分平靜地道:「傻丫頭,怎麼還聽不懂我的話?我有目難見,形同廢人,縱能脫險又有何用?我一身劍術武功,只傳了你們幾個丫頭;雖然未獲神髓,總算已經略窺門徑。你能不忘師徒情份,早早脫出魔掌,尋一處隱秘安全的地方,潛心研習,將來能為師父報仇固好;否則,使我獨門武功不至絕傳,也算報答我授藝之恩。豈不比冒險帶我同走強多了……」 芙蓉哭道:「婢子恨不能粉身碎骨報答小姐。小姐不走,婢子也於死不走!」 黑衣女子苦笑道:「又說傻話了。時機急迫,那賤人手段又毒,你帶著我絕難脫身。若與我同死,于事何補?」 芙蓉道:「婢子自信足可護衛小姐脫險。這半年來,正因小姐性命在那賤人手中,婢子們才不敢抗拒,忍辱聽命,佯作恭順。只要小姐能脫出魔掌,所有同門姐妹都不會再受賤人的指使;一定可以生擒那賤人,替小姐報仇。」 黑衣女子搖頭道:「你也別小覷了她。論武功,論機智,那賤人都不在我之下;若論城府深沉,虛偽奸詐,我卻遠不及她……傻丫頭,你如承認是我門下,就聽我的吩咐,快走!」 芙蓉那裡肯走?解開鎖鏈,竟欲強負黑衣女子一同離去。 那黑衣女子拂然不悅,沉聲道:「丫頭,你敢壞我門規,不遵師命?」 芙蓉噗地又跪了下去,俯首悲泣道:「小姐儘管責罰婢子,婢子心意已決,寧願偕亡,不求獨生。」 黑衣女子怔了片刻,忽然長歎道:「唉!真是個不懂事的丫頭。你這不是救我,分明是要我在錯鑄終身、英名毀盡之後,再多領受幾天恥辱羞慚的難堪日子……我早該解脫了,所以遲到現在,是因唯一心願末了。如今,我還有什麼臉苟活下去……」她越說語聲越硬咽,目光散漫的眸子,怔怔望著石室屋頂;深陷的眼眶中,緩緩淌流下兩行清淚。 芙蓉俯首哭道:「小姐,你苦苦盼了許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他來了,難道就不想去見他一面麼?」 黑衣女子身軀微顫,淒然道:「我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何況這雙眼睛……」神色忽然一動,顫聲又道:「芙蓉,你說他今天才到的?還沒看見賤人下手?那賤人有沒有對他下手?」 芙蓉道:「婢子傍晚被派出去以前,還沒看見賤人下手,這時卻不知道了。據婢子想,她是在等候姓江的公子回來,預備先對付江公子,再對付白老前輩……」 黑衣女子略現喜色,沉聲道:「那麼,你快去前任,把實情告訴他;叫他帶你一齊走,現在還來得及。」 芙蓉道:「這是何等重大的事,若非小姐親身當面告訴他,他怎麼會相信?」 黑衣女子沉吟道:「你是說——他一點也沒看出那賤人是假冒的?」 芙蓉苦笑道:小姐,你們已經三十年不見了;他縱有些感覺可疑,也無法判斷真假;除非小姐親自跟他見面……」 黑衣女子呆了半晌,忽道:「假如我給你一件東西,那東西除了我身上有,再找不到相同的另一件,他就會相信了。」 芙蓉哭道:「這種東西世上只有一件,那就是小姐你自己 黑衣女子突然淡淡一笑,額首道:「好!我就把我自己給你……芙蓉,你看見屋角那堆稻草梗了嗎?」 芙蓉扭頭道:「婢子看見了。」 黑衣女子舉手指著道:「草堆下有個小布囊,你去替我找出來,咱們就走!」芙蓉果然轉身奔向草堆。誰知那黑衣女子卻一翻手肘,從床褥下抽出一柄鋒利匕首,奮力向自己心窩戳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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