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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江濤長輯而謝。想不到白吟風貌雖醜陋,卻有一顆美而熱誠的心,不由大為感動。

  移時,四句青衣小環各捧菜肴送來敞廳,傳箸安席;江濤也不推辭,欣然入席。

  酒過三巡,白吟風歎道:「老朽久已不問江湖中事,對天心教所知極少。但碧目仙翁顏光甫名列十三奇,卻是久聞其人奸詐狡猾,心機深沉。他若知道公子將『擎天七式』刻印成書公諸天下,必然會惱羞成怒;倘偌相遇,公子不可不防!」

  江濤道:「晚輩倒不怕他加害,只怕他太早練成『擎天七式』,武林同道措手不及,被他所乘。」

  白吟風道:「這一點不必擔心。他雖騙去劍譜,未必真能滲透其中奧秘;就算滲透,也不一定能夠發揮『擎天七式』全部威力。」

  江濤詫道:「為什麼?」

  白吟風笑道:「公子身為冰山落拓生傳人,難道不知當年巫山神女峰那場盛會?」

  江濤道:「晚輩學藝的時候,並不知道家師名諱身份。」

  白吟風道:「這就難怪了。說起來,十三奇成名雖早,對武林的影響卻不甚大。幾位正直之士,大都孤芳自賞,只知獨善其身,不肯仗劍江湖,作『入世』的犧牲。有的則獨霸一方,好勇鬥狠,殺孽重重!論功業,竟不如三十年前的『神劍雙英』受人推崇。」

  江濤詫問道:「神劍雙英又是何許人?」

  白吟風仰頭幹了一杯酒,緩緩道:「雙英是兩位結義青年劍客,年輕英俊,劍術卓絕;天生俠肝義膽,連袂行道江湖,仗劍鋤惡!三十年前崛起武林。不過短短十年,俠名遠播,幾乎淩駕十三奇之上。好事之徒編了兩句歌詞,謂『錘不如針奇不如英』。這消息傳到雷神董千里耳中,董老兒性最暴躁,大感不服;於是發出『天雷帖』,邀約十三奇聚會巫山神女峰,定期跟雙英兄弟較技爭名……」

  江濤聽得神往,急問道:「後來呢?」

  白吟風道:「會期那一天,除了『釋』、『閨』二位沒有與會,其餘十一人都應邀趕到。神劍雙英雖然也如期到了神女峰,可是人家說得很漂亮:『十三奇盛會久所傾慕,極願誠意結交,自居後輩。但願為武林造福,不欲作虛名之爭。』……」

  江濤脫口道:「好風度,這才不愧正道奇俠口吻,董千里應該羞慚罷手了?」

  白吟風笑了笑,道:「董老兒性如烈火,那裡肯聽!加上血魔岑泰和雙妖、三鬼極力慫恿,定要逼人動手。後來,令師落拓書生韓文湘也看不過意了,勸阻幾句,竟當場跟血魔岑泰翻臉。血魔岑泰施展「閻羅七針」,末能傷到令師,反被令師賞了他一記『赤陽指』……」

  江濤突然岔口道:「『閻羅七針』是不是七支很細很長的毒針,針上閃射著藍汪汪的光芒?」

  白吟風一怔,道:「不錯,那是血魔岑泰自命不凡的絕技,公子看見過?」

  江濤記起師父在書齋門楣上發現『閻羅七針』,匆匆留書而去的情景;心裡一陣驚悸,搖搖頭道:「不!我只是猜想罷了……老前輩請繼續說下去吧!」

  白吟風神色微動,深深注視江濤一眼;也沒有再問,接下去道:「雙英兄弟見令師為了較技的事,指傷血魔岑泰;感奮之下,挺身應戰。不想雙英劍術果然神妙難測,一連兩陣,『雙妖』、『三鬼』相繼落敗;碧目仙翁顏光甫接第三場,也在二百招以後知難而退。雷神董千里這才知道人家並非徒得虛名,但瞼下掛不住,仍然硬著頭皮出手。那一戰,的確可說得上是世間罕見……。」

  江濤急問道:「結果如何?」

  白吟風笑道:「總算董老兒僥倖,激戰逾五百招,發出掏箱底的功夫『霹靂神拳』,全身而退;低頭一看,雙袖已被人家劍尖點破了五個小洞。」

  江濤駭然道:「那神劍漢英武功竟如此高強?」

  白吟風道:「雙英武功雖然不俗,但如單打獨鬥,未必能勝得了『雷神』;可是,他們的劍術十分詭異,雙劍合壁,威力無窮。董千里以一敵二,落敗也不算丟臉。」

  江濤道:「假如換了家師或千面神丐朱老前輩,能不能戰勝雙英呢?」

  白吟風道:「千面神丐朱烈的武功,跟雷神董千里約在伯仲之間,至於令師——」

  江濤忙問:「怎樣?」

  白吟風肅然道:「令師的『赤陽指』無堅不摧,或能在千把以上拚個兩敗俱傷。」

  江濤心頭一震,道:「雙英用的什麼劍術,竟這般了得?」

  白吟風笑道:「擎天七式!」

  江濤「哦」地一聲輕呼,恍然道:『「難怪書中曾提到過,假如不是天賦絕頂聰明的人,不可單獨習練七式劍招;必須二人分練配合,才能發揮全部威力……」語聲一頓,又問道:「神劍雙英叫什麼名字?」

  白吟風緩緩道:「義兄姓穆名字凡,義弟則是紅石堡堡主羅玉磷。」

  江濤沉吟片刻,道:「怎麼現在武林中沒有再聽到雙英的名字呢?」

  白吟風輕歎道:「可惜這一雙青年英俠,僅如曇花一現,慧星曳空。就在巫山神女峰之會不久,雙英竟同歸殞滅!」

  江濤關切地問道:「為什麼原因呢?」

  白吟風搖搖頭,黯然道:「詳情誰也不知道。只聽說紅石堡堡主羅玉磷暴卒,穆字凡也從此失蹤,將近二十年沒有再出現江湖。穆、羅兩家可謂家破人亡,一蹶不振。」

  江濤奮然道:「其中一定有緣故廠

  白吟風長歎道:「自然有緣故。不幸的是兄弟兩人,一個失蹤,一個暴死!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以致真正緣故就無從得知了。」他說這話時,神色悽愴,顯得異常沉痛;似對那一雙少年英俠的遭遇,有著無限悲傷和惋惜。

  江濤忽然心中一動,急道:「老前輩知不知道武林中有一位名叫『孝先』的人?」

  「孝先?」白吟風好像被這兩個字重重刺了一下,驚問道:「你從何處聽來這名字?」聲音不禁微微顫抖。

  江濤道:「晚輩在天心教時,曾看見那部梵文秘冊封頁上有『孝先手錄擎天七式』字樣;後來又在地牢中遇見一位被天心教囚禁了十多年的老人。據晚輩猜測,那人很可能就是抄錄『擎天七式』秘冊的『孝先』前輩……」

  白吟風不待他話完,突然一把抓住江濤的手臂,沉聲問道:「你根據什麼猜測的!

  江濤道:「因為天心教主特地安排晚輩進入地牢,希望晚輩由那位老人口中探詢關於『擎天七式』秘冊中難解部分;而且,那位老人對梵文十分精通,對『擎天七式』劍譜也非常熟悉。」

  白吟風神色愈發沉重,緊接著又問道:「那老人多大年紀?面貌如何?」

  江濤想了一下,道:「年紀大約在五旬以上,至於面貌,很難描述。因為他已被囚在暗無天日的地牢十多年,鬚髮蓬鬆,容貌枯槁,瘦得就像一把枯柴。但是,他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目光頗具威儀。」

  白吟風臉色連變,緩緩放手,口裡呢哺道:「這就奇怪了,難道他並沒有死?」接著又自顧搖頭道:「不!這是不可能的,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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