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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燕玲指點道:「就在西南角上,喏!看見了嗎?那兒有一群水鳥的地方!

  江濤以手遮目,咋舌道:「呀!那麼遠?只怕要橫渡半個天湖,我可劃不動了。

  燕玲笑道:「真個百無一用是書生!這點距離,我一隻手也可劃三次來回。公子爺,你來撐舵中,讓我劃槳!

  江濤一面跟燕玲換坐位,一面笑道:「念書人終日不事勞動,自然比不上你有一身武功……」兩人在艇中錯身而過,江濤忽然立腳不穩;小艇搖晃,就像要翻的樣子。

  燕玲急打「千斤墜」,雙腳牢牢釘在船板上;整個嬌軀競被江濤趁機來了一記「軟玉溫香抱滿懷」。她並未推拒,伸手由脅下繞出,扶住江濤,只俏然白了他一眼,低啐道:「壞死了!在這兒最好穩重些,別叫島上眺望的護衛們看見笑話。說著,默默低頭操起雙槳。那嬌怯之態,似喜似嗔,使江濤不覺為之神馳!

  小舟狹窄,只容得下兩人;一人掌舵面向船頭,操漿的人就必須反身面對船尾,所以燕玲這時已看不清船行方向。

  江濤暗撥舵柄,使小艇艇首對準兩座小島之中較近的一座,故意含笑說道:「你罵我壞死了,我就說個『死』的故事給你聽——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生過一場怪病,整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見了誰都不認識。我爹和娘急得團團轉,請遍天下名醫,無奈看不出病因,都以為必死無疑了。

  爹娘正含淚替我安排後事,有一大,門外忽然來了一個道人,瘋瘋癲癲唱道:『朝化緣,暮化緣,雞鴨魚肉肚裡填。早求神,晚燒香,求來的兒子不久長。』我爹娘聽了,都大哭起來,誰知那瘋道人卻笑嘻嘻道:『不要急,不要急!該死的活不成,該活的不會死。府上如捨得一席酒菜,吃飽了大家再慢慢想辦法。』

  那時,爹娘但求我能病好,別說一席酒菜,便是舍去全部家財也願一試。於是,我爹連忙命人備酒款待,等那道人酒足飯飽,才叫奶娘把我抱到前廳,求那道人治病,那瘋道人見了我嘻嘻一陣笑,舉手在我額上拍了三下,丟下一粒藥丸,轉身就走,我吃下那粒藥丸,狠狠瀉了一大肚子;瀉出來七七四十九條黑蟲,一場重病競霍然而愈了……」

  這故事自是江濤信口胡謅的,但燕玲卻聽得神往,因而全未留意小艇已駛至何處;當下間道:「照這樣說來,那道人簡直就是當世的濟公活佛了,你爹有沒有問過他叫什麼名號呢?

  江濤索性再逗逗她,笑道:「據我爹說,當時曾追出去問那道人法號。那道人只說了六個字,他說他是太行古月道人

  燕玲聞言果然一驚,猛可站起身來,急間:「你說是什麼道人……」人一立起,小舟連晃。江濤見機不可失,故作慌亂失手,用力一扭舵柄,在叫道:「訣坐下!般要被你弄翻了……」話聲未畢,小舟一震而翻,兩個人都跌進湖水中……

  第十二章 無恥之徒

  燕玲失聲驚呼,一把沒有抓住江濤;雙腿疾剪,人已射出水面,飄落在覆舟之上。張目四顧,急得大叫道:「公子!公子!你在哪兒?」

  數丈外嘩啦啦一陣水浪翻湧,江濤冒出頭來,舉手揮舞了幾下,又沉入水中。

  燕玲身形一彈,逕向江濤浮現處射去,四處撈摸,卻又不見蹤跡。她那裡知道江濤從小就是「摸泥鰍」的能手,只當他文弱書生,不通水性。正焦急間,江濤又在六七丈外冒出頭來——這次距離島邊更近了。

  燕玲掄臂泳水,急急遊到近前;剛想伸手去拉江濤衣領,冷不防卻被江濤緊緊一把抱住了纖腰。這倒並非江濤存心輕薄,而是必須做出一個「溺水瀕危」的人必然的「求生」舉動。燕玲泳術精純,不以為怪,纖指疾落,暫時閉住江濤穴道;然後一隻手扶人,一手劃水,如今唯一應急辦法,自然是先把他帶上岸去了。

  涉水抵岸,江濤業已「奄奄一息」。燕玲尋了一塊大石,將他俯放在石上,用力壓水。可憐江濤無水可吐,受了好半天活罪,險些連「苦水」也吐出來。

  這時候,島上急有四五條人影風馳電奔般向沙灘掠至。人影斂處,卻是一個黑面虯髯老人領著四名錦衣護衛。那虯髯老人身軀高大,面如鍋底,眼似銅鈴,雙唇外翻,相貌十分兇惡。當他一見燕玲,頓時顯得驚訝不已,咧開一張血盆似的大嘴呷呷笑道:「今天是什麼風?竟將燕姑娘吹到這兒來了?」

  燕玲苦笑道:「甘老前輩還說什麼笑話,你沒看見麼,咱們是船翻了落水的……」

  虯髯老人用手指指江濤,問道:「這小夥子是誰?」

  燕玲道:「他就是應聘來總教譯書的江公子。」

  虯髯老人長長「哦」了一聲,眼中異光閃爍,哈哈大笑道:「既是教中貴賓,本宮增光不少,理應招待。」說著,招招手,身後一句錦衣護衛立即上前抱起江濤。

  燕玲卻攔住道:「甘老前輩,他是個讀書人,又不會武功,找件幹衣替他換就行了,千萬別『招待』

  虯髯老人仰天大笑,說道:「儘管放心。姑娘衣衫也濕了,一併屈駕到老夫居處休息片刻,也叫她們選件幹衣給姑娘更換一下。」

  燕玲搖頭道:「我才不要穿她們的臭衣服咧,甘老前輩請派人把小船撈上來,咱們馬上就要走了。」

  那虯髯老人似對燕玲十分巴結,一面命人撈船,一面好說歹說欲請燕玲同返「迷宮」休息;無奈燕玲總是搖頭。江濤怕她僵持下去會功虧一簣,假作「悠悠醒轉」,呻吟道:「唉喲!我心裡好難過,有熱茶姜湯沒有?快給我喝一碗……」

  虯髯老人催促道:「江公子膺弱,別感染了風寒,還是快進宮裡歇息要緊。姑娘若嫌那些女孩子骯髒,老夫命人『清場』,不准她們亂闖好了。」

  燕玲摸摸江濤額角,好像有點發燙,想了想,只得答應。

  一行人越過沙灘,逞向內島行去。江濤暗中留意,但見這島地勢西面高東面低,兩頭大中間小,形如一支橫浮在水上的葫蘆。島上並無圍牆,卻種著無數花樹翠竹;曲徑盤旋,宛若蛛網。花樹叢中建有一座座精緻華麗的別墅式房舍,形如八卦。西面是個天然山谷,一片峭壁上,刻著「快活穀」三個鬥大顏體字。

  那虯髯老人親自帶路,穿花拂柳而行。左折右轉,使人直覺出島上花樹佈置,必然蘊藏奇門奧秘,決非平常人能夠隨意出入。半盞熱茶光景,來到一座宮殿門前。

  燕玲在殿門外就皺眉停步,遲疑說道:「我還是不進去的好,師父一再吩咐,不許我們進人迷、幻二宮。」

  虯髯老人笑道:「幻宮住的都是些不成氣候人物,自是不去為佳。但本宮接待的,卻是當今武林有頭有臉的高人,設施也較幻宮高級得多,決不致冒讀姑娘。」一面吩咐手下道:「快去把『探月樓』整理一下,閒雜人等一概驅離;再叫管庫的丁二嫂把新縫製還沒用過的彩裙,選一套上等質料的,送到靜室去。」

  燕玲見他十分熱誠,安排也很周到,倒不好意思再推辭了。

  踏進殿門向左一轉,是一條筆直長廊;雕欄漆柱,份外堂煌。長廊盡頭有座扶梯,拾級而上,便是一排落地明窗,繞著數間精室。人立樓臺,憑欄遠眺,湖光水色和島上風景盡入眼底。清風徐來,竹影婆婆,其幽靜雅致,竟不在天心宮後院之下。

  錦衣護衛們都在樓下停步,只由那虯髯老人陪伴燕玲和江濤登樓。這時候,早有一名中年美婦手捧衣物,笑盈盈等候在樓口。那中年美婦一見燕玲,立即跪下身子,道:「燕姑娘,快十年沒見,還記得我這個粗丫頭嗎?」

  燕玲眸中一亮,失聲道:「你不是荷花麼?怎的竟在這兒?」

  中年美婦臉上一紅,低頭道:「不瞞姑娘,自從那次出了事,依老菩薩的脾氣,丁豹和我都是死路一條。後來多蒙教主厚恩,不但沒殺我們,私下又把丁豹調來迷宮,仍充錦衣護衛,我就幫著甘老爺子客理庫房,收發使用衣物。教主她老人家恩典,咱們一輩子也忘不了……」說著,眼眶一紅,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虯髯老人「咳」了一聲,道:「燕姑娘第一次來,別惹她心煩……」

  燕玲一面扶起中年美婦,一面說道:「荷花不要理他,咱們說咱們的,這十年來你們到底怎樣了……」

  虯髯老人微微一笑,便同江濤惜機退了出來。才走到樓梯口,便又聽燕玲高聲叮囑道:「甘老前輩,不許帶江公子去那些骯髒地方呀!換好衣服就到這兒來,我等他一塊兒回去。」

  虯髯老人笑應道:「放心,放心!這兒沒有老虎,吃不了他的。」轉過臉對江濤霎霎眼,又低聲道:「女孩子的通病,一敘上舊就沒盡沒完,卻又忘不了看管著男人。哈……」

  江濤含笑問道:「尚未請教老前輩大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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