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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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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要我離開這兒?」「玉貞已經去世了,你總不能……」 少女搖頭道:「不,我不要下山,師父臨終前特別叮囑過我,要我永遠別下山,免得被臭男人欺負。」 金克用歎道:「那是玉貞痛定思痛,憤世之詞,當時她也想不到我們會相遇,現在有我這伯父在,任何臭男人都不敢欺負你,你年紀輕輕,怎能終老荒山,伯父替你做主,你師父絕不會怪你。」 少女仍然搖頭道:「不行,我在師父面前發過誓於不離開這座木屋於。」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我們先別談這件事且等埋葬了你師父的屍體,那時再問她答不答應。」 少女愕然道:「師父已經死了,怎麼能回答?」 金克用道「就是了。」 「人死還有魂魄在,伯父自有辦法請她回答。」 獨居荒山的少女終於有了名字,但因她本沒有姓氏,而金克用並非她真正的伯父.為了便於識別,仍稱她為黑鳳凰比較恰當。 黑鳳凰從未做過棺木,可是,第二天一早,卻在金克用的指導和協助之下,開始伐木削板,釘制棺木。 金克用尾上根本沒有傷,血跡只是吳濤用雞身替他染上去的,而且,吳詩正藏身暗處,以便配合進行這條「苦肉計」。 他們起初並不知道山頂上只有黑鳳凰一個人,「苦肉計」只不過企圖接近對方手段而已,不料一切竟然如此順利,一番謊言,就使黑鳳凰信以為真了。 黑鳳凰雖然純真易騙,人並不笨,武功根基尤其深厚,才大半天工夫,就釘妥了一副松木棺材。 金克用卻諉稱時間已晚,不宜落土人葬,先將老嫗的屍體移進棺內,又在松林內挖好一個墓穴,用樹枝掩蓋,準備次日一早入葬。 當天深夜,金克用藉口人廁所方便吳濤偷偷見了一面。 落葬的時辰到了,金克用撫棺大慟口聲聲要在有生之年,替妹妹報復血仇,黑鳳凰見他如此傷心,更加深信眼前這姓金的陌生老人,就是自己師父的胞兄。 等到棺木放到坑穴,尚未掩土,金克用帶著黑鳳凰跪在墓前,含淚祝禱,道:「妹妹,你安心去吧,你的血海深仇,愚兄會和你的義女同去報復,只是,得親口答應讓鳳凰侄女兒隨愚兄下山,廢棄當時的禁誓,妹妹,你願不願意,請給我一個答覆。」說完,頂禮膜拜,一片虞誠。 黑鳳凰在旁凝神傾聽,卻沒有聽到回音。 金克用道:「魂魄不比肉身,時散時聚,難以捉摸,你回房去取一件她生前穿過的衣物來,她睹物生情,魂魄才會凝豪,才能出聲說話。」 黑鳳凰點點頭,返回木屋,過了一會再來墓前,克用正在坑邊為棺木掩蓋浮土。 黑鳳凰將一件用花線系著的東西給金克用看「用這個不知道行不行?」 花線是人發和彩色絲線混編成的,線端系著半枚閃亮的金錢。 那分明是從整個金錢切割下的一半,金錢上鑄刻著一些古怪的圖形和文字。 金克用看不出那些圖形和文字的意義,不覺詫道:「這是哪一個國家的錢幣?怎會只有半枚?」 黑風凰道:「我也不知道,師父生前一直掛在胸前,臨死時才取下來給我,要我仔細收好,看見這半枚金錢,就好像看見師父一樣,用這東西來請師父回答,一定會有效。」 金克用道:「好吧,你要緊緊握著它,俯跪在墓前,將耳朵貼在地上,千萬不能隨便抬頭,須知陰魂畏懼陽氣,驚動了陰魂,對你師父很不利。」 黑鳳凰一面答應,一面將半枚金錢套在自己頸上,雙手緊握,俯跪下去。 金克用又喃喃祝告道:「玉貞,玉貞英靈,發爾聲音,你若願意讓鳳凰離山,吧。」 睹物生情,聚爾就請快些告訴她黑鳳凰緊貼地面,耳中突然聽見一陣極輕微的呼吸聲。 那是一種急促而低沉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地底喘氣,又好健在抽搐哭泣。黑鳳且頓時毛骨悚然,她做夢也沒想到師父死了:月,果然又能發出聲音了。 金克用低聲問:「鳳凰,聽見你的師父聲音了麼?」 黑鳳凰連忙道:「有,有,可是她老人家只在哭,說話……」 說到這裡,自己倒流下眼淚來,金克用道:「我來問她讓我仔細聽清楚了——玉貞,你還認得我這個哥哥嗎?」 地底竟然傳來回答:「認得。」 金克用又道:「你含恨終生報仇雪恨,你願不願意現在愚兄要帶鳳凰去替你報仇?」 地底答道:「願意。」 金克用道:「那麼,你是答應讓風凰隨愚兄下山了?』地底傳聲道:「是!」 金克用再道:「你放心吧,鳳凰跟著愚兄,我會像{侄女兒一樣待她,她也會永遠聽從我的話的,等報了仇,一定再送她回來,讓她陪伴你英靈,度過餘生。」 地底連連道:「好!好……」 聲音終於渺不可聞。黑鳳凰哇地大哭起來.如果不是金克用及時拉住了她,她真想撲進墓中師父同去。 金克用一面扶她起身返回木屋,一面勸慰道:「孩子,不必太難過了,跟著伯父,就和跟師父在一起一樣,伯父不但要帶你去報仇,更要帶你去見識山外花花世界,讓你穿各種漂亮的衣服,吃各種精美飲食,好好享受人生榮華富貴他不能不趕快帶黑鳳凰離開墓中的吳濤就要支持不下去了。 五天后,黑鳳凰和金克用到了太原府。 太原府可不比盛家集,黑鳳凰那一身短褲短襖來許多行人圍觀。黑鳳凰平生第一次踏進城市,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陌生的人,心裡又是好奇,又是膽怯,一隻手緊緊牽著金克用的衣角,對四周人群怒目而視,充滿了敵意。金克用卻神色泰然,昂首闊步進了太原府最豪華鴻賓樓客棧。 黑鳳凰見這地方陳設華麗,往來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跟盛家老店簡直不能同日而語,竟畏畏縮縮不敢跨進店門。 金克用低聲道:「不用害怕,這是招待旅客吃的住的地方,有錢就可進來。」 黑鳳凰道:「可是,這裡怎麼全是臭男人?」 金克用笑道:「男人要做生童嫌錢,在外奔走經營,才需要住客棧,你若感覺不習慣,等一會伯父吩咐他們換女人進來服待你就是了。」 鴻賓樓的掌櫃顯然認識金克用,忙不迭親自迎上來招呼道:「金老爺子,後院上房已替您老人家準備好了,還是您上次住過的那三間套房。」 金克用點點頭道:「很好,麻煩你立刻派人去找幾位裁縫來,替我這侄女兒量身趕制幾套衣服,再通知金順成銀樓,帶點時新首飾來挑選,還有,後院上房改派女僕侍候,我這位小女兒不喜歡使喚小二。」 他說一句,掌櫃應一聲,立即傳話振人分頭辦事。 有錢能使鬼推磨,金克用和黑鳳凰剛到上房坐下,喝了一杯茶,裁縫和銀樓夥計已先趕到,量身的量身,選首飾的選首飾,不到一個時辰,已將趕制的二套內外衣服,穿的、用的、戴的……陸續送來。 黑鳳凰何嘗見過這些漂亮的衣服首飾,一件件拿著細看,愛不釋手,笑得嘴都合不攏來。女孩子天生愛美,黑鳳凰也不例外,她雖然從小在荒山野嶺中長大,見了漂亮的東西,同樣由心底喜愛,毫無陌生的感覺。 對於金克用這位伯父,她更是越來越敬佩,在她心目中,某些事情,金克用甚至比師父還要偉大,至少,師父沒有給她買過這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飾,也沒有這種立辦的闊綽氣派。 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兩位女僕服侍黑鳳凰沐浴更衣以後,女郎,竟變成了一個花容月貌的黑衣人;唯一遺憾的是她不會斯斯文文地走路,雖然彩衣珠飾,舉步卻跟大男人一樣,兩名女僕教導了老半天,怎麼都學不像那種忸怩樣子。 金克用倒很有耐心,朝一夕能改變過來的事,怩作態。」 」慢慢來,這原來就不是一江湖女兒,也用不著那樣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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