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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鐵羽道:「地有方言,鄉有俚語,一個小孩於從牙牙學語開始,口音必然跟最親近的人相似。譬如說,我雖然是中原人,只因從小受老侯爺收養,便學得一口蒙古語,其後,雖返中原,再習漢語,迄今仍然難脫蒙古口音,對不對」

  花貞貞道:「不錯。」

  鐵羽道:『剛才那孩子說,從小在白蓮宮,跟夏姥姥一起生活長大,論理,應該跟夏姥姥的口音相近,但夏姥姥是陝南口音,那孩子卻說的一口山西話,由此可見她在白蓮宮十年絕非是實情。」

  花貞貞沉吟道:「這……我倒是分辨不出來。

  宮中人語雜,小孩子容易改變口音,單憑這一點,這孩子不是你的骨肉。

  或許白蓮並不能證明。

  鐵羽歎道:「貞貞,你久居侯府,不識扛湖中的險詐,你只見到孩子的天真無辜,卻沒想到孩子身上包藏禍心。」

  花貞貞驚然道:「難道,孩子還會被人利用」

  鐵羽道:「怎麼不會,小孩子想法單純,最容易受騙,利用無辜小孩作工具,更使人防不勝防。」

  花貞貞連連搖頭道:「我不相信小薇會是害人的工具,那太可怕了,我一定要親自問問她……」

  鐵羽道:「不能問,縱然問了,孩子也不會承認,白玉蓮居心安排利用孩子作工具,事先當然會教她應對的言語。」

  花貞貞茫然道:「這麼說,你是不肯認小薇這個女兒了」

  鐵羽道:「這不在我肯不肯認,而在她是否真是我的孩子。」

  花貞貞道:「那麼,你認為她究竟是不是呢?」

  鐵羽默然片刻,輕歎口氣,道:「憑良心說,此時連我也不敢肯定,因為當我跟白玉蓮反目的時候,誰也不能確定她是否已經懷孕,不過——」

  花貞貞急問:「不過什麼」

  鐵羽道:「對這件事,目前只有靜觀其變,我暫時不能承認這孩子,但也不必否認,咱們不妨讓她留在府中,仔細觀察一段時間,白玉蓮若真是以孩子作工具,必然有重大的,也必然會有進一步的行動。

  花貞貞想了想,道:「可是在孩子面前,又怎樣交待」

  鐵羽說道:「你可以告訴她說,認親歸宗是件大事,我必須先見到白玉蓮,當面查證清楚才行,可惜咱們不知道白玉蓮在什麼地方,如果她知道,就叫她說出來,或者直接帶咱們去……」

  花貞貞突然沉下臉來,道:「你是要我也利用孩子作工具」

  鐵羽忙道:「貞貞,你誤會了,我這樣做,只是急於想見到白玉蓮,無論是為孩子,或是為查證白玉蓮的目的,都有必要跟她見一次面。」

  花貞貞猶有餘忿地道:「我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也不管你願不願意認小薇這個女兒,反正我喜歡這孩子,絕不同意讓她小小年紀就卷人是非紛爭,從今天起,咱們住在後園,你儘管去找白玉蓮,彼此兩不相涉,一切等你瞭解真象以後,再作商議。

  鐵羽笑笑道:「這樣做也很好,不過,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當我有一天查出事情真象,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嗎?」

  花貞貞道:「我當然相信你,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鐵羽道:「你說吧!」

  花貞貞道:「將來無論你查證的結果如何,決不能傷害小薇。」

  鐵羽站起身子,道:「好我答應。現在我先走了孩子前,有勞代為撫慰解說。」

  花貞貞點了點頭,親送鐵羽到樓梯口。

  梯旁廊間,有一扇小窗可以望見花園,花貞貞站在窗前,癡癡望著鐵羽離去的背影,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悽楚的感覺。

  這一刹那,她發現自己跟鐵羽之間的距離,仿佛是越來越遠了。天下事,往往難以得失論禍福。金克用憑一紙偽造的退婚寫字據,輕易換得一份寶藏地圖,原以為鴻運亨通,卻不料古家兄弟連遭慘死,鐵小鞭也得而復失,眼看到手的東西,竟然又落了空。

  對古家兄弟的生死,他倒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失去了鐵小薇,就等於失去了另一張藏寶地圖,四份圖僅得其二,仍然如同兩張廢紙,一番心血付諸流水,叫他怎麼能甘心,可是,人不見了,無法向花翎交換,不甘心又能如何,雖然當天晚上花翎並未逼他履約換人,窩囊,整整生了一夜悶氣。

  就在他氣忿難消的時候,古家兄弟唯—雨,竟然意外地回到了威甯侯府。

  古如雨是被白蓮宮生擒活捉去的,當時並未受傷,現在回來,卻帶著滿身鮮血。傷在頭上,兩隻耳朵已被齊發削去。

  只看這傷痕,不問可知,一定是白玉蓮宮存心羞辱,故意縱放回來的。

  金克用的肺都快氣炸了,只不便對自己屬下發作,只得強忍了怒火,先問經過。

  古如雨道:「白玉蓮因為莊主昨夜未能依約送回鐵小薇,本想將屑下殺了泄忿,後來忽然改變主意,僅割去雙耳,要屬下回來轉告莊主一句話。」

  金克用恨恨道:「她已經將人劫走,還要我拿什麼送回去還有什麼話要轉告」

  古如雨道:「據屬下所知,白玉蓮並沒有劫去鐵小薇,白蓮宮的人雖然也搜索到那片斷崖石窟,但鐵小薇已經先一步被人劫走了。」

  金克用吃驚道:「哦會有這種事那劫走鐵小薇的又會是誰」

  古如雨道:「屬下不知道是誰將人劫走,屬下只是被押同去斷崖石窟,的確親眼看見兩名壯丁的屍體。」

  金克用連聲怪叫,忙又問:「既然人不是白蓮宮劫走,她為什麼肯放你回來」

  古如雨道:「白玉蓮自認為殺我易如反掌,她只逼命屑下回來轉告莊主,要莊主交出所得到的兩份地圖。」

  金克用道:「她說幾份」

  古如雨道:「兩份。」

  金克用駭然道:「她怎麼知道我有兩份地圖」

  古如雨道:「這個屑下就不大清楚了。白玉蓮要屑下面告莊主,如果交出地圖,她可以答應不再追究劫人的事,並且讓莊主幹安離開威甯侯府,否則,隨時可取莊主的性命。」

  「她在作夢廣金克用咬牙切齒,恨聲咒駡道:「太行藏寶,是我金某人的祖產,她白玉蓮是個什麼東西,居然妄想據為已有,我金克用.頭可斷,血可流,要我交出兩張地圖此生休想」

  古如雨道:「屬下也知道莊主絕不會低頭同意,所以才忍辱回來報訊,那白玉蓮傾巢而來,人多勢眾,對大行藏寶志在必得,甚至揚言在必要時,不惜跟威甯侯府放手一戰。」

  金克用冷笑道:「那正合我意,她不來,威甯侯府也會去找她,讓她等著瞧吧。」

  古如雨道:「但屬下感覺,白玉蓮也井非虛言狂吹,她好像對威甯侯府的消息很靈通,可能在府中佈置了內線。」

  金克用突然心中一動,輕哦一聲,道:「我想起來了,一定是那名昆侖奴奇哥,還藏匿在府內……」

  說到這裡,急忙一躍而起,匆匆將屋角,帳頂,床下等可供藏人的地方搜查了一遍,結果,毫無所獲。

  金克用又將房間窗戶全都打開,以便隨時可看見院子內的動靜,然後低聲道:「那黑鬼雖然行蹤詭秘,究竟只能在夜晚出沒,大白天未必敢現身。現在你仔細回想一下,白玉蓮這兩天都落腳在什麼地方,」

  古如雨道:「這兩天,白玉蓮時時在變換住處知道仍在侯府附近,並沒有固定的地方。」

  金克用道:「那麼,她約我今夜交出地圖,可曾說明在何處見面」

  古如雨道:「她役有事先約定地點,只說要莊主親自帶著地圖,今夜初更時分,由侯府出發,筆直向正東方走,不許騎馬,也不許有他人同行,到時候,她自會派人來接取。」

  「初更以後……正東方……」金克用喃喃重複念了兩遍,臉上流露出一抹冷笑,點頭道:「好我知道了。現在你且去敷傷休息,好好把精神養足,到晚上咱們還得辛苦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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