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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第六十章 睚眥必報

  主意一定,立即站起身來,道:「請老前輩賜借一騎快馬。」

  紫薇女俠大喜,連忙吩咐備馬,伍大牛正吃得興頭,聽說備馬,翻著一雙大眼,嚷道:「誰要備馬?羅家兄弟,你要去哪兒?」

  羅英結紮停當,拍拍他肩頭道:「大哥,你在這兒慢飲一會,我有點事,必須離開一下。」

  伍大牛一把拉住,道:「不行,要走俺也跟你一起走!」

  羅英道:「我不會去多久,天明之後,定會回來,大哥就在此地等我吧!」

  伍大牛仍然不肯放手,紫薇女俠臉色一沉,親自攔住大牛,羅英才得脫身上馬疾馳而去。

  這一來,伍大牛如何肯甘休,酒也不喝了,雞也不吃了,大吼大叫,只要備馬,紫薇女俠拗他不過,無奈何,也替他準備了一匹馬。

  伍大牛上馬出門,早不見羅英去向,絲韁一勒,又奔了回來,吼道:「老太婆,俺羅兄弟往哪兒去了?」

  紫薇女俠隨意向東一指,笑道:「他往曆城去了,你自去尋他吧!」

  伍大牛掉轉馬頭,撥蹄如飛,果然絕塵向東門而去,紫薇女俠注視他遠去的身影,不禁興起感歎道:「這傻小子人雖魯莽,心地去難得……」

  怒馬飛馳,疾如星丸。

  百多裡路,要是一路加鞭,三兩個時辰,也足夠趕到了,但因尚有許多山路,馬匹無法攀登,觀日峰又在泰山絕頂,時間上,就顯得十分倉促。

  穿党莊,越張夏,他都是飛馬而過,毫未停留,抵達界首,夜色早已籠罩了大地,時刻已過戌牌。

  羅英在界首略停,匆匆購買了一些香燭紙錢,看那健馬,已累得氣喘噓噓,遍體是汗,心中不忍,索性便把馬匹寄放在一家客店裡,自己邁開大步,徒步登山。

  山路崎嶇,步行遠比騎馬方便,尤其皓月臨空,灑步于萬籟俱寂的荒野,正可不再顧忌驚世駭俗,儘量展開身法。

  羅英仰望泰山,林木蕭蕭,月色如銀,淩空奔竄而上,越行越覺體內真力充沛,步履飄逸,顯得比從前不知輕靈了多少。

  出乎他意外的,僅費了不到一個時辰,竟已縱登到觀日峰下。他在峰下略作調息,看看天色,猶僅亥牌剛過,便從懷裡又取出那封密柬,就著月光,再度細看一遍,心忖道:柬中只要我在午夜之時,趕到觀日峰頂,並未告訴我是應該正大光明上去呢?還是偷偷尋一處隱密之地,查看動靜?不過,「或有所見」四字,並非肯定他說一定能見到什麼?我何不趁時間還早,先行登上峰頂,祭奠了曾祖父母,再偷偷守候查看,這樣才不致浪費時間。

  打定主意,當下邁步登峰,片刻之後,已達峰腰,突然一陣山風吹過,仿佛嗅到一股紙箔的焦味,從峰頂飄散下來。

  羅英腳步一頓,側耳傾聽,驀地裡,峰頂又隨風傳來一聲長長地嘆息:「唉——」

  他心裡機伶伶冒起一股寒意,飛快地轉念道:峰上原來已經有人了?

  七月鬼節,荒山曠野,這一聲嘆息雖然微弱,羅英卻不禁毛髮悚然!到底是人?是鬼?

  他立身之處,距離峰頂還有數十丈,若非他耳目靈敏,那一聲嘆息,只怕還不能查覺,遲疑一會,再聽,峰上卻又寂然無聲了。

  羅英壯一壯膽,一隻手提著香燭,一隻手輕輕從肩頭上抽出短劍,提氣躡足,一步一步向峰頂欺去。

  數十丈距離,竟走了他渾身冷汗,掌心滑膩膩地,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緊張。

  剛剛要到峰頂,突然,又是一聲幽幽嘆息和低語聲,傳進他的耳中:「唉!時光過得真快,一年又一年,小的老了,老的凋謝。你們躺在這兒,空山無依,雖然寂寞,但,世上卻有些生不如死的人,兀自在挨受著難以排遣的痛苦日子……」

  羅英凝神傾聽,心中怦然,那語聲,分明是人的聲音。

  他暗中驚疑不止,輕輕插回短劍,又輕輕抹去掌心冷汗,重新舉步,向峰頂緩緩行去……

  不料才行了數步,一個大意,腳下踏著一截枯枝,「嚓」地發出一聲輕響。

  羅英慌忙停步,側耳傾聽,峰上語聲,也陡忽靜止。

  顯然,這聲輕響,已將峰上人驚動了。

  羅英一急之下,顧不得掩蔽身形,振臂一抖,身軀驀地沖天拔起,淩空一翻,閃電般搶登峰頂,脫口道:「峰頂是誰?」

  呼喝未聞回應,待他腳落實地,掃目一望,卻駭然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峰上兩墳並列,墳前猶有殘燭紙灰,而整個峰頂上,卻空蕩蕩不見人影。

  觀日峰只有一條通路,他自信耳目不算笨滯,為什麼剛才還清清楚楚聽見嘆息和人語,這時卻看不到人呢?

  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假如是一個人,絕不會無聲無息突然從峰頂消失,除非他——

  一念及此,寒意陡生,他不住地反復向前後左右張望,顫聲喝問道:「是誰?是誰?方才是誰在這兒……」

  「是誰?是誰……」

  空山回應,也是一連串喝問之聲,但,觀日峰上,仍然只有他一個人影。

  一陣心悸,舉手一探,「嗆!」短劍重又出鞘!

  正在這時候,登峰來路上,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聲音來得十分迅捷,羅英初聞風聲,似乎來人尚在山腳下,但才一轉念,三條人影已翻登峰頂,他駭然錯步後退,橫劍當胸,八道目光一觸,彼此都不覺一怔。

  後來的,是三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其中一個,額上顯露出一條鮮明的刀疤,右手四指全斷,左手卻挽著一個碧綠玉環,其餘兩人,手上也各提一條碧綠晶瑩的玉環。但三人,卻有兩樁極其相似的地方,那是同樣臉色冷漠,同樣穿著一件半長齊膝皂色短衫。

  羅英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這三人六道銳利的目光,炯炯注視著自己,使人不期然會生出怯意來。

  那額有刀疤的老人,冷瞪了羅英一會,嘴唇蠕動,發出一陣其冷徹骨的聲音問:「小娃兒,你是誰?」

  羅英尚未回答,另一個面目冷峻的老人卻已經接口道:「還用問麼,老大,你沒看見他手上那柄短劍?」

  第三個老人忽然陰沉一陣冷笑,緊跟著道:「他手裡還提著香燭紙箔,自然是羅家後人了。」

  刀疤老人突然仰面一聲長笑,道:「這倒有趣,咱們估量今夜那老鬼必到,不料老的未遇,倒先碰上了小的。」

  第二個老人冷冷道:「送上門來的,自然不能放過。」

  第三個接口道:「對!拿住他,打了小的,還愁老的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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