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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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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人蟲之戰 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 渡過黃河,越往西行,也就越鑽進了彌天風砂中。 塞外荒涼,更不復有關中隴西草原風光的青蔥之意,燕玉苓一騎西行,馬蹄漸漸踏上鬆脆的砂地,渴飲冰泉,暮宿荒店,委實苦不堪言。 她不畏苦,卻覺得心裡有滿腔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絲。 那是一縷縷看不見的思緒,緊緊束縛著她的心,雖然看不見,卻使人很明顯地感覺到有它存在。 「它」,是什麼?是一張蠟黃而憔悴的面龐,一個幾乎可以做她父親的中年男人——她的「張伯伯」。 「張伯伯」把她帶到幕阜山,除了傳她武功,總共難得見上十次八次面,可是,留在她心底的影子,竟那麼清晰而深刻。 她很奇怪,一個練武的人,尤其像「張伯伯」那樣身負絕世武學的高人,臉色怎會像害了大病似的,蠟黃而帶有幾分憔悴,但在「馭氣禦劍」的時候,脫手一擲,又遠達數丈,如果不是內功練到爐火純青境界,怎能輕易辦得到? 她更奇怪,「張伯伯」和桃花島羅家有什麼關係?他處心積慮,授她武功,要她潛往祁連山臥底,拯救羅璣,原因何在? 當然,她還有許許多多想不出理由的疑問,譬如他為什麼不肯告訴自己的名字?以及那祁連山囚禁羅璣的人是誰…… 但這些疑問,她並不想立刻去求得解答,她只是擔心「張伯伯」蠟黃的臉色和憔悴憂鬱的神情——這就是那看不見的愁絲。 一路行,一路想,繞在腦海中的,全是「張伯伯」蠟黃的臉色,憔悴的神情。他有什麼暗疾?他有什麼隱憂?他為什麼不肯說出來? 燕玉苓苦思不解,越是猜想不透,越對「張伯伯」生出無限關切和同情。 她想:他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心事,否則,以他英壯之年和一身玄功,大可輕而易舉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又何至困守在幕阜山茅屋中? 她又想:他既然如此寄託重任於我,這世上只怕僅我一個人知道他孤獨寂寞和一顆濟人危困的善心,一個中年男子,尚在孤獨寂寞中徘徊,除了我,誰會想到去安慰他,關切他呢? 燕玉苓只不過十五六歲天真未鑒的少女,但女人天生的母性,卻在她心中滋長,是以在她心裡想起來,「張伯伯」倒變成可憐無依的小孩子,使她自然而然生出一種溫柔慈愛的母性。 正因如此,跋涉千里,橫渡黃河,餐風宿露,才不以為苦,反覺精神抖擻,振轡疾行。 這一天抵達祁連山下一處小村。 燕玉苓策馬踏進村裡便感覺這個村子十分特別,村中不但街道整潔寬敞,更有七八棟精緻竹樓酒店。客店,各色生意,一應俱全,假如不是房舍較少,就是與任何大鎮相比,也毫無遜色。 而且更有一樁奇怪之處,那就是全村未見婦女,滿街都是壯年男子,甚至連才弱小孩子也未見一個。 燕玉苓一騎入村,立刻引起村中一陣輕微騷亂,也許是太久未見這麼年輕俊美的少女,村中男人,幾乎都從屋裡跑出來,貪婪地向她盯望幾眼。 燕玉苓從小在江湖中流浪,見識閱歷都很豐富,眼角一掃,已看出這村子必非平常山莊村落,心裡暗暗警惕,從容放轡徐行,來到一家酒樓前下馬。 這酒樓全系青竹造成,整棟房子一片碧綠,在河西荒原之中,顯得極為醒目,而且與祁連山巔皚皚積雪遙遙相映,令人未進屋中,已生出清涼之意來。 一個壯漢疾步上前,接過燕玉苓的馬韁,含笑道:「燕姑娘,請樓上雅坐!」 燕玉苓猛然一驚,道:「你怎識得我姓氏?」 那壯漢笑道:「楊大俠早有吩咐下來,知道姑娘一二日就到,小的恭候許久了。」 燕玉苓又是一驚,道:「楊大俠?」 壯漢道:「是的,黃衫銀劍楊洛楊大俠,姑娘上樓一見就知道了。」 燕玉苓暗暗驚訝,卻不便再問,含糊應了一聲,蓮步姍姍,拾級登樓。 她一面全神戒備,一面咀嚼那「黃衫銀劍楊洛」六個字,搜遍肚腸,始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名字?心想道:莫非又跟崆峒山的事一樣,被人家誤認作自己人了? 繼而又搖頭付道:不!不會!姓燕的並不多,他能一口道出我的姓氏,又自報姓名,更知道我這一兩天之內必到,如果認錯了人,哪有這般巧合? 思忖間登上樓口,探首一望,樓上已熙熙攘攘坐著七八個人,其中果然有個身著黃衣,二十五六歲英爽少年,正在席間高談闊論,談笑風生。 那黃衣少年一見燕玉苓,連忙迎站起來,含笑招呼道:「燕姑娘,快請這邊座,在下算算今天也該到了,果然沒有失望。」 燕玉苓但見那人劍眉朗目,神采飛揚,肩上斜插一柄古漬斑斕的長劍,十分英俊瀟灑,但卻面目陌生,從未見過。 她正想開口,那黃衫少年已笑著迎上前來,有意無意擋住樓口,左手揚舉迎客,右手卻輕輕一抖露出一幅有字的白綢,笑道:「路上辛苦了?」 燕玉苓掃目見那白綢上,赫然寫著「請假作相識」五個墨字,心頭一驚,慌忙忍住滿腹疑雲,也含笑點頭道:「還好,沒有什麼……」 黃衫少年微微一笑,暗地飛過來一個眼色,迅速將白綢收起,轉身肅客,道:「燕姑娘請過來,在下為你引見幾個高人。」 他將燕玉苓讓到桌前,從一個滿頭紅發的老人開始,順序引見道:「這一位是藏邊絕世高人,元嬰教主樓望東樓老前輩。」 紅發老人呵呵大笑,對燕玉苓傲然點頭。 黃衫少年又指著另一位滿臉病容的白髮老人道:「這一位乃是武林一代怪傑,太白神叟葉三合葉老前輩。」 葉三合雙目微睜,宛如冷電暴射,僅僅向燕玉苓皮笑肉不笑的牽牽嘴唇,算是打了招呼。 燕玉苓微微一驚,那黃衫少年又指著三位青衣大漢道:「這三位是鼎鼎大名的滇池三傑,姚氏昆仲。」 姚氏兄弟倒很客氣,一齊起身抱拳為禮,燕玉苓連忙撿襖不迭。 最後一個三十歲左右。削麵無須目射黃光,身穿雪白勁裝的男子滿面堆笑,自己介紹道:「兄弟姓侯,只因喜著白色衣衫,江浙中朋友抬愛,戲贈綽號『粉蝶侯弭』燕姑娘多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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