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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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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道:「啊!是的,拙夫自幼罹病耳口都不甚利便,大爺別去管他。」 程央這才點點頭,緩緩走進茅屋,一面漫聲道:「在下也是殘廢人,方才竟險些錯怪了這位大哥。」 那老婦人身手十分俐落,將二人讓到正堂坐下,緊跟著又倒上兩杯熱茶,招待甚是殷勤,羅英四顧,不見另有人在,便問:「老人家伉儷是獨居嗎?」 老婦笑著點頭道:「咱們無福,幾十年從未生得一男半女的,這間屋子,就只有老身夫婦兩人居住。」 羅英不禁大起同情之心,暗歎一聲,忖道:看他們夫婦已人暮年,膝下竟無兒女,孤燈只影,其情堪惘,而我無父無母,也只有孤身一人,這世上不美滿的事,何其大多了!想到這裡,恭敬地站起身來,道:「咱們二人途經貴地,意欲求些酒食,以擋饑寒,稍等離去的時候,定當厚謝銀兩,不知老人家方便麼?」 老婦笑道:「公子太客氣了,山居雖然簡陋,幾樣野味,一壺水酒,咱們家還拿得出來,二位坐一會,老身這就去整治。」 那老婦人去後,瞎子程央立刻斂神靜氣,側耳傾聽,不片刻,廚中傳來刀板聲響,瞎子方才笑了笑,低聲問羅英道:「你見這屋中可有兵刃刀劍這玩意兒?」 羅英道:「沒有啊!人家是安份良民,要刀刃做什麼?」 程央笑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遠趕峨嵋,行事之前,萬萬不能洩漏了行蹤。」 羅英心中一動,道:「老前輩義助晚輩報復親仇,豪義可風,晚輩感激無涯,但有一件事,晚輩已苦思數日,卻始終猜解不透。」 程央詫道:「有何疑惑,你只管說出來。」 羅英道:「晚輩私忖,縱或秦爺爺暗懷不善,欲與羅家為敵,那峨嵋派和羅家有恩無怨,為什麼害死我娘的,不是少林,卻是峨嵋呢?」 這句話,問得程央臉色一變,沉吟半晌,方始歎道:「其中道理,瞎子原本不想告訴你,現在你既然問起,索性全對你說了吧!你可知道你自己的真正身世麼?」 羅英一驚,忙道:「晚輩身世雖然孤苦,但有什麼真假之別?」 程央長歎一聲,搖搖頭,道:「你以為自己姓羅,你的祖父,就是當年武林盟主陶羽?」 羅英更加駭異,道:「難道不對?」 程央臉上忽然泛起一抹冷笑,搖頭道:「豈止不對,其實大謬不然——」 誰知才說到這裡,突然聽得「當」地一聲碗碟破碎的聲音,將程央的話頭打斷。 二人迅速回顧,卻見那老婦人正端著一盤菜肴,才進堂門,不知怎的,竟把其中一碟鹿肉落在地上打碎了。 老婦望望二人,尷尬地笑道:「年紀真的老了,好好一碟酒菜,實在可惜。」急忙返身重又添上一碟,恭恭敬敬,將酒菜安放在桌上,又道:「荒野之地,沒有什麼待客佳餚,二位將就用一些吧!」 羅英關切身世,那有心情喝酒,急迫地又向程內追問,但程央大約因為有老婦在側,只是搖頭不答,自顧夾了一片獐肉,細嚼之後,問道:「現在正值隆冬,大嫂何處獵這等美味?」 老婦笑道:「那兒是獵來的,前些時,不知從那兒奔來一隻負了傷的小獐子,奔到林子邊,就倒地不起,老身拾了來,用冰窖凍著,一直沒捨得吃哩!」 她眼角一掃羅英,又道:「公子怎麼不用些酒?天這麼冷,少喝些兒,可以暖暖身子,驅驅寒氣。」 羅英心裡正反復思索著方才程英未完的話,情不可卻,只得強顏吃了一杯,那知酒入愁腸,忽覺有團灼熱的火團,凝聚在小複「丹田」穴上,不能發散。 他心頭一驚,情知不妙,張口欲叫,倏忽一隻冷冰冰的手掌,迅速地掩住他的嘴,同時,左右腕脈之上,竟被人一把扣住。 抬頭看時,卻是蹲在門外吸旱煙的斑發老人。 程央雙目俱瞎,此時變生肘腋,竟一點也沒有發覺,舉杯就鼻,深深吸了一口氣,兀自笑著贊道:「好酒,好酒,想不到荒僻山區,居然有此佳釀。」 老婦接口笑:「這是老身用林子裡梅花花瓣,特別釀制的花香酒,大爺看得上眼,就請多喝幾杯好啦!」 程央哈哈大笑,舉杯一飲而盡,酒一落肚,突然臉色大變。 這時候,那斑發老人嘿嘿笑道:「許瞎子,你知道咱們是誰嗎?」 程央白果眼一翻,右掌疾落,「蓬」然一聲,整只酒杯,被他一掌齊沿嵌進桌子裡,暴喝一聲,推桌躍起…… 老婦人笑道:「姓許的,勸你還是乖乖認命了吧!酒中早被老娘下了劇毒,不運氣發狠,還可再個時辰,只要一運氣藥力發作更快,保准不出半個時辰,叫你血脈迸裂而死。」 程央聞言,暗一提氣,果然覺得真力已不能凝聚,額上冷汗,滾滾直落,廢然叱問道:「你……你們是誰?要如此陷害瞎子?」 老婦探手入懷,取出一疊九柄薄刃飛刀,掂了掂,一揚手,篤篤連聲,九柄飛刀在門上排了整整齊齊的一個圓圈。 老婦微笑道:「姓許的,你雖然眼不能見,但總該記得當年飛刀廖五姑這個名字吧?」 瞎子一聽,臉上頓時變得一片蒼白,喃喃說道:「冤有頭,債有主,當年殺你丈夫六甲手齊景坤,可並不是我瞎子……」 斑發老人冷笑道:「堂堂海天四醜,事到臨危,也會推諉起起責任來?」 瞎子白果眼一翻,叱道:「你又是什麼人?」 斑發老人哼道:「你自以耳朵靈敏,連我鬼王鉤陳朋的聲音也聽不出?」 瞎子臉色又是一寒,半晌才節齒說道:「且慢得意,瞎子雖在劇毒,你們也別想活著走出這棟茅屋,半個時辰之內,老三趕到,不愁你們不乖乖交出解藥來。」說罷,轉身當門而立,反倒堵住了陳廖二人的出路。 廖五姑不再跟他鬥口,卻用手指沾些茶液,在桌上寫道:「公子既是羅大俠後人,怎會跟許瞎子同路,他和府上久有深仇,騙你同往峨嵋,必有陰毒詭謀。」 羅英看了,冷冷一笑,扭頭不理。 廖五姑詫道:「公子難道不信我的話?」 羅英抗聲道:「你用毒藥連我一起暗算,這難道不是陰毒詭謀?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廖五姑恍然,忙又寫道:「我等受過令祖厚恩,怎敢毒害公子,許成乃昔年海天四醜之一,功力極高,心機尤其奸詐,我等功力早失,實與凡夫無異,不得不行此權宜之計,尚請公子原諒,並賜協助,除此惡獠。」 羅英想了想,也用手指沾水寫道:「權宜固可,行詐暗算之事,恕難奉陪。」 廖五姑知他誤會,忙寫道:「僅希賜告,許成同行共幾人?」 「三。」 「另一人是何形貌?」 「矮小無須,左肘折斷。」 廖五姑和陳朋看了這八個字,頓時駭然一驚,彼此交換一個恐懼的目光,廖五姑喃喃念道:「是那最心狠手辣的矮子楊洋。」 陳朋道:「五姑,咱們捨命沖出去……」 正說著,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高亢入雲的長嘯,由遠而近,其速無比。 廖五姑面色慘白,長歎一聲道:「太遲了,他已經來啦——」同時,迅即取出一瓶解藥,塞在羅英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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