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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梅夢生不由接話道:「我也記起這件事來了,傻孩子,你當時為什麼不稟告我知道呢,否則何必多跑一趟。」

  老夫人瞪了夢生一眼道:「清兒還敢瞞你,能說他不早就說了嗎?遇事要多想想再說。」

  梅夢生又碰了老夫人一個釘子,老夫人卻轉向梅清說道:「你那一趟怎麼樣?」

  梅清答道:「孫兒到了『大鴻鏢局』,煩裴氏兄弟秘密地帶我去令孤三宮隱居之地,不想晚了一步,令狐三宮在月前突然搬遷,下落不知。

  孫兒與裴氏兄弟走遍騾馬行,跑遍附近大小村鎮的客棧酒館,依然杳如黃鶴,沒有絲毫消息。

  彼時裴鴻判斷,令狐三宮全家突然遷居之事絕不平常,並認為所用騾馬車輛等,必然是令孤一家早就備好的,否則不會一點消息沒有。

  孫兒卻直覺得令狐三宮必是得到了仇家的下落,前往復仇,因之再三拜煩裴氏兄弟,四出派人打探消息,以便能夠於事前阻遏或盡力相助。

  無奈一直找尋了兩個多月,仍舊渺無音訊,孫兒只好惆悵歸來。

  茲後又過了三年,傲霜已經兩歲,孫兒記得非常清楚,那是八月初三,突然接到裴岩急件,言說已然知道了令狐三宮的下落,孫兒立即稟告阿爺,即日跨馬直撲大鴻鏢局。

  路上孫兒曾經得到過一個消息,傳言昔日中州某一武林世家,避仇多年,已被仇者偵知居處,彼此相約作一光明磊落的決鬥,那時孫兒已然聯想到可能是令狐三宮,不過卻也認為天下少有這般巧事。

  不料當孫兒趕到開封的時候,裴氏兄弟不在鏢局之中,卻給孫兒留下了一封緊急的函柬。

  東上寫著——

  『令狐三宮與敵約搏,愚兄弟因蒙囑託,曾代令狐三宮與對方改約今朝日正搏鬥,地點在城南外十裡「萬姓墳場」,對方高手如雲,皆窮凶極惡之輩,至盼睹東火速接應』!

  孫兒再看天時,晌午已過,不由心急如焚,滴水未進,卻飛騎趕往城南雙方搏鬥的『萬姓墳場』。

  當孫兒到達墳場時候,令狐三宮及其老伴已死,三個兒子一個兒媳,業已重傷垂危,對方十二名黑道高手,正緊緊包圍著裴氏兄弟及六名鏢局的鏢師,揚呼威嚇脅迫裴氏兄弟莫惹殺身大禍。

  孫兒一步闖到,裴氏兄弟正要招呼,孫兒卻暗施了個眼色,故作索不相識的樣子問道——

  『這是什麼事呀?青天白日聚眾行兇!』

  那時孫兒出道未久,雖有盛名,但卻很少有人見過孫兒的面目,十二名巨寇之中,一個大漢聞言陡地嘿呵狂笑起來,然後大漢手指孫兒消謔道——

  『公子爺,你說著啦,咱爺們正在聚眾殺人,俗話說,殺一個是死,殺十個頂天不過是剮,公子爺你要是也活得不耐煩了的話,湊個數如何?』

  此賊話罷,群寇驀地不約而同哈哈狂笑起來。

  孫兒故不理會,追問原由,群寇自然無可理喻,裴鴻卻趁此際也故作不識孫兒的樣子說道——

  『公子還是少問此事的好。』

  孫兒堅持要問,群寇已然不耐,裴鴻卻震聲道——

  『人家公子路過此處,看見死了這麼多的人,沒有個不問問原由是非的道理,反正事有事主,裴氏兄弟有家有業決跑不了,天大的事我兄弟扛啦,難道哥兒們就不能等上片刻?』

  群寇這才答應由裴鴻把我勸走,裴鴻借此時間,有心說明令狐三宮一家被殺的經過,手指令狐一家屍體對孫兒說道——

  公子,死的是我們中州有名的劍客令狐一家,這十二名朋友,是江湖上威名遠震的『華山十二地煞』,雙方仇深似誨,相約今午彼此拼搏而定生死存亡,令狐一家不敵而死。

  這種事,在我們武林江湖人物看來,是公平而普通的事情,因為死者是死在功力不敵之下而不冤……

  孫兒不待裴鴻話罷,接口問道-—

  『我雖是個讀書人,卻也明白信誓二字,雙方既然互定拼搏生死,則強存弱亡是天經之事,哪怕就是因為人手不夠而有些冤屆呢,那也只好認命,不過剛才我明明看到你們……』

  裴鴻自然知道孫兒的用意,接口道:

  『我們兩個是證人,只因令狐一家凡會武技的都已被殺,只乘下了一個兩歲的小女娃,是令狐三宮的孫女,我們認為十二地煞朋友們,應該放過這個無辜的小孩子去,不料……』

  裴鴻話未說完,十二地煞中已有人冷哼一聲道——

  『斬草必須除根,十二地煞絕對不留後患!』

  這時孫兒卻問那說話的狂寇道——

  『諸位和令狐一家因何結仇?』

  那個漢子手指身旁一個枯瘦短小的老者道——

  『我們三盟哥一家,早年全都死在中州一劍令狐淵的手中,殺父之仇必報,所以我們三哥……』

  孫兒也不容此賊把話說完,接口問道:

  『閣下說你的三盟兄一家被殺,不知當時令狐淵怎會放過他呢?』

  這時那個被稱為三盟哥的枯瘦老賊卻接話對孫兒說道——

  『彼時老夫年僅八歲,令狐淵釣名沽譽,聲言劍下不死弱孺婦女之輩,放過老夫揚長走去。』

  孫兒聞言一面點頭,一面問他道:

  『老丈尊姓?』

  裴鴻這時接話對孫兒說道—-

  『公子讀書人,自然不曉這位朋友的大名,這位就是華山十二地煞中的三爺,地靈星童子威。』

  孫兒早就聽說,華山十二地煞無惡不作,只因事不湊巧,始終彼此相左未能碰面,此時孫兒已存除害之心。

  不過當時令狐一家和十二地煞卻是明約明鬥,他們雙方又曾互立勝存敗亡之約,兩旁尚有不少武林或綠林人物在現場觀望,孫兒只能拿著令狐一家尚存世上的孤子作題,其餘只好在此事了斷之後再說,因此孫兒面色一正,鄭重地對老賊童子威道——

  『童老丈,天下事雖千奇百變,『理』字卻只有一個,令狐淵當年既能放過你近八歲孺子,今日你就該放過令狐家族之中唯一沒有死的兩歲孤女,這才是大丈夫恩怨分明的行徑!』

  不料童老賊卻揚聲大笑起來,繼之手指十二地煞兄弟們冷冷地說道:

  『老夫倒有此心,不過老夫盟兄盟弟亦皆與令狐一家有些冤仇,鹹認斬草必須除根,況今日搏戰與往昔不同,事前雙方俱皆約得證人,言明勝者則存敗者則亡,並未指明孺子小兒除外,因此老夫無法遵命行事,公子卻要擔戴。』

  童老賊話雖況得好聽,心意卻是可誅,那時孫兒立刻反問老賊說道——

  『你說的固然有幾分道理,不過也有漏洞,你們雙方約搏之時,雖然未曾言明孺子小兒除外,卻也沒有說清孺子小兒在內,況所謂搏者,勢均力敵而鬥也,孺兒孤女行尚欠穩,自然不及於搏,不搏者怎能言及勝負,勝負不存則何能必欲死之,因此令狐女不在其數而理應釋也。』

  這番話孫兒料到童老賊等絕難答覆,彼等在無法答覆之下,定然惱羞成怒,那時孫兒則可下手除害而名正言順了。

  果然,彼輩無法答言而羞怒,內中一名大漢手指著孩兒鼻尖叱逼——

  『酸丁你少在這裡跟太爺們囉嗦個沒完沒結,太爺們不管什麼叫說明沒有,不問什麼是應該與否,就知道斬草必須除根,殺定了這個小丫頭了,哪個多事,太爺們連他也算上。』

  孫兒此時方始冷冷一笑,然後對冷眼旁觀的武林綠林人物們說道——

  『這是眾位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的,小可生性喜管不平,今有眾位可供見證,只要證明小可未曾無理欺人就是。』

  孫兒說到這裡,聲調一變,手指十二地煞說道——

  『小可管定了這件事情啦,你們不是說過哪個多事也連他算上嗎?此舉正合小可之意,不過咱們也要作個約定,勝則存,敗即亡!』

  孫兒不待十二地煞接話,又轉問裴鴻道——

  『請問老丈,誰是孤女生父?』

  裴鴻指了指令狐三宮屍體旁的那個人,此時重傷無救的四個人業已死去,孫兒又問裴鴻道——

  『老丈适才目睹搏鬥,孤女父母是誰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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