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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淫女幽幽嬌籲一聲,神色愁苦哀怨至極,一旁潛窺動靜的辛氏兄弟,幾乎也隨聲嘆息出聲!

  蕭一劍伸手撫摸淫女的柔荑,搖頭緩緩又道:「寂寞和孤獨,更是我們接近的原由。」

  「蕭,你說實話,會不會中途棄我而去?」

  「未來的事情人難預料,我本來可以說些好聽的話來騙你,不過那又有什麼用呢?你自會記得『長恨歌』上的語句,『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作連理枝』!結果呢?『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代帝王,尚且無法保證他的誓言,終於目睹愛妃慘死而無能拯救,何況是我,更難妄言未來了!

  但是我卻敢說,我們能夠恩恩愛愛相偎相伴今生的,只要你放下心頭的那些恩怨牽連,我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那怕是為漁為農,都可以安樂天年,豈非強過目下這種為仇為怨奔波不知休止的日子?」

  「蕭你不知道,我有誓言未了,由不得我。」

  蕭一劍激動地說道:「誓言?不是我矯情狂妄,天下最最害人而不負責任的東西,就是『誓言』這兩個字了!

  試想,人憑著什麼來叫別人依從他的意志和方針去做事呢?設如『誓言』是真實的話,它豈不是陰狠的『預謀』,無情的『拘束』和『自私』的象徵,我們怎能忍受別人在自私之下加給我們的拘束,何況是別人早有的預謀?設若為此而毀你自己的一生,和斷送自己的幸福,非但不值,何異蠢物?

  要是『誓言」本身就不真實的話,那又何必信任誓言的安排?

  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明皇一代帝王,在與貴妃恩愛之時,隨口送了個『誓言』給她,貴妃敬重這個誓言,篤信這個誓言,結果是落了個『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鈿委地無人收』!她那恩愛如山的君王『誓言』呢?只不過是幾聲嘆息罷了!」

  淫女聞言媚目閃閃生輝,移時她卻又幽幽長歎一聲說道:「你的話也許很對,可惜晚了幾年!」

  「我不覺得有什麼早晚之別。」

  「古月蒼全家被殺,那姑娘誓報深仇,而我,也不是當年乍與古月蒼見面時候的我了,這些在在顯示出來今天的一切一切都太晚了,太遲了!」

  蕭一劍深知淫女言下之意,故意避作正面的答道:「這鐵索橋下萬丈深淵之中的秘地,正是大好隱身之處,我不信古家姑娘能夠找到那裡。」

  蕭一劍話聲乍歇,淫女卻突然聲凋一變鄭重地說道:「蕭,你不嫌我是嗎?」

  「當然!」

  「那我們取個中庸之道怎樣?」

  「我聽不懂你這句話的用意。」

  「我聽你剛才說的一半話,你也聽我的另外一半,好不?」

  「甲的一半永遠不能成為乙的另一半,你認為你那個辦法行的通嗎?」

  「何妨試試?蕭,你不是也決定過全聽我的來嘛?」

  蕭一劍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淫女嫣然一笑說道:「今天我特別高興,蕭,你可別再說叫我聽著不痛快的話。」

  「好,咱們一言為定,你先告訴我這中庸之道是怎樣安排。」

  「我本來決定追躡古家丫頭身後進『不歸穀』的,如今我已經改了主意,先聽你說的那—半,咱們就在這萬丈深淵之上的秘洞之內,過上三年安樂日子怎樣?」

  「就只三年?」

  「蕭,你真不知足,三年不短?」

  「為什麼一定要三年呢?」

  「古家丫頭不會在『不歸穀』中待過三年以上的!」

  蕭一劍哦了一聲才接話說道:「她離開『不歸穀』後,你也就要進穀去?對嗎?」

  「對。」

  「唉!三年,就三年吧。」

  淫女今夜似乎變了—個人,她竟手攬著蕭一劍的肩背說道:「瞧你這副神情,這樣好麼,咱們以三年來輪換一次,現在我聽你的話三年,三年之後你再聽我的話三年,然後再輪到你作主,再又輪到回來怎樣?」

  蕭一劍苦笑了一聲說道:「好吧,我但願老天能夠多留給我們幾個三年。」

  淫女白瞪了他一眼,嬌聲說道:「我們說好了不准多講惹人煩心的話的,你怎麼又忘了?既已決定了行止,咱們就要快些安排,蕭,這可都是你的事了。」

  蕭一劍站起身來說道:「需要的東西太多,我一個人可辦不到,咱們分工合作才行。」

  「好好好,依你就是,走。」

  她說走就走,但是卻不下山,反而飛縱上山而去。

  辛氏兄弟直到淫女和蕭一劍走沒了影子,才低聲說道:「大哥,好機會,咱們立即去見忘我方丈。」

  說著辛氏兄弟閃身而出,飛般渡過了鐵索橋,直奔伏虎禪林。

  此時已過四更,辛氏兄弟這次卻是叩門而進,知客大師早得方丈暗囑,把他弟兄迎進客堂拜問來意。

  辛鵬明知大師故作不解自己兄弟重返寺中的原由,但他仍然恭敬地告知大師說,有要緊的事情立刻進謁方丈。

  知客大師並未作難他們,但也不令小沙彌引路,卻含笑說道:「兩位施主對方丈居處應是輕車熟路了,請自己去吧!」

  辛鵬看了二弟一眼,誠懇地向大師說道:「今非适才可比,大師可否行個方便代為通報一聲?」

  大師點點頭,他心服口服老方丈料事如神,這才親自陪同辛氏兄弟到達忘我方丈的靜修撣堂。

  忘我方丈接見辛氏兄弟之後,知客大師立即退返客堂並將方丈神堂室門緊掩。忘我方丈揮手示令辛氏兄弟坐下,才開口說道:「二位施屯又有何事見教?」

  辛鵬口拙,示意辛毅作答,辛毅點了點頭開口道:「我兄弟不敢誑言,是請方丈慈悲來了。」

  「三百六十天的消閒時光,施主們還嫌太少?」

  「方丈,是太多了。」

  忘我方丈聞言哈哈一笑說道:「老衲這到有些百思莫解了,要閑的日子是越多越好,兩位施主卻怎地不和常人一樣嫌少,竟然說是太多了呢?」

  「辛毅适才曾與家兄細商行止,方始撒悟方丈仁慈之旨,回顧前塵,一身罪惡,故此決心落髮為僧,長伴古佛懺悔重孽……」

  忘我方丈此時面色一正,揮手接口說道:

  」你們想明白了?」

  「是。」

  「設若入我門下,非只不准再違戒律,更要領受重重因果之報,個中淒苦言語難述,你們能夠有這恒心和毅力?」

  「方丈只要不嫌我們兄弟一身血腥,任是萬般痛楚我兄弟也能耐得。」

  忘我方丈突然沉聲說道:「你們意念決否?」

  「誓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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