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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你是准,為什麼對我的事情這樣清楚,這樣關懷?」

  「愛屋及烏,我曾說過,念在一位禪門朋友的份上,提你個醒兒就是,至於我是何人,你設若迷途猛醒,返回伏虎古刹之時,說出老夫的模樣,自然有人可以告訴你我是哪個,否則你既是自暴自棄,也無須知道一切了。」

  狂僧聞言,回顧了鬼道一眼,遲疑了半晌方始答道:「我已有決定,不過鬼道……」

  醜陋的人物不待狂僧話罷,沉聲叱道:「你設非始終未犯淫之一戒,今朝亦是死數,鬼道結局,你不必聞問!」

  狂僧與這醜陋黑髮人物談對起始之時,尚有八分不服之意,他仍然存著一搏之心,不料相談片刻之後,狂僧心靈突生警兆,不知何故,他似乎再也提不起那股天地不服的兇悍勁頭。

  此時雖然明知仍有很多言語,可以駁答對方,但卻話到唇邊,自動止住。

  醜陋的人物似已了然他的心情,聲調沉重而誠懇地又道:「你所習『玄罡』神功,非禪門絕技,亦非『不壞身法』,伏虎古刹,乃三寶佛土,那『靜禪枯堂』下『大光明境』中,怎會有這手抄『玄罡』神功的秘笈,供爾習閱?此話爾應多思多想!

  昔日你之師祖果慧大師,留此秘笈于伏虎古刹,另有原因,今爾仗此為惡江湖,老夫為全爾師祖之誓,亦當代其清理門戶,你莫認為能夠就此歸去!

  爾應已有決定,是應老夫之勸,回歸古剃,還是決心與這萬惡必死的鬼道,一起亡命此間呢?」

  「貧僧心願回寺靜懺罪咎。」

  狂僧自從昔日潛出伏虎禪林,對人從未自稱過「貧僧」二字,今朝不知何故,他突然恢復了本來的面目,

  醜陋的人物聞言點頭說道:「如此甚好,不必再等鬼道傷癒,你就此先接古家女娃一掌吧!」

  「貧僧如今誠悅心服而去,難道仍須和這女施主一博?」

  「必不可缺。」

  「貧僧既已懺悔往非,是恩,自當永記而報;是仇,亦應就此忘懷。設若必須一搏,豈非有違初衷,這樣吧,就請這位女施主出掌,貧僧實受就是。」

  醜陋的人物聞言笑道:「你不願互抵一掌,是誠心改悔既往,還是覺得對手難以抵擋你那極具威力的掌法呢?」

  「貧僧未曾想到這些,只覺得不願再與他人搏戰罷了。」

  「明覺!老夫深為伏虎禪林慶倖,此即『放下屠刀』,好,你去吧!」

  「貧僧『明覺』二字,世無人知,今蒙迷途指引,怎敢不拜前輩姓氏……」

  醜陋的人物,不待狂僧明覺話罷,接口說道:「明覺,昔日你潛進伏虎彈林那座『靜禪枯堂』。偷窺『玄罡』秘笈之時,可曾看完?」

  狂僧明覺聞言面色泛紅,羞愧地說道:「貧僧已皆默背不忘。」

  「秘笈最後有一行小字你還記得?」

  此言出口,明覺驚退靈敏步,他木然看著對面的醜陋人物,半晌之後,方始恢復了原先的鎮靜,上步合十恭誠敬重地說道:「明覺蠢愚,早應知道前輩是誰,祈念明覺……」

  「不必多禮,你應該去了,行前老夫有言相囑,伏虎古刹,已因那本手抄『玄罡』秘笈,惹下大禍,設能化此劫數,你的功德無量。

  別後,對今朝與老夫相會之事,應無多言,老夫不願再受世人凡夫騷攪,切記勿忘。」

  狂僧明覺,合什應諾連聲,回顧了身後跌坐廊上的鬼道一眼,垂首悄然嗟籲一聲,隨即祈求地說道:「貧僧想與……」

  「不必再和鬼道告別,伏虎古刹的是非,皆由此人所起,你沒有什麼欠他人情的事情,立即起程去吧!」

  明覺不敢多說,重施一禮之後,俯首轉身走去。

  醜陋的人物卻突然喚止,向雙井寺後一指說道:「明覺,你由寺後去吧,巴山雙女,現在寺前,老夫不願你再多是非。」

  狂僧聞言越發心服,此老無怪被武林中人尊為至聖,其心胸,見地,功力實已超凡入聖,無人可比。

  他正沉思之時,鬼道章兆生卻突地陰笑一聲說道:「和尚,你當真就此舍我而去?」

  狂僧俯首並未答話,鬼道嘿嘿冷笑一聲又道:「這就是和尚你素日所說的道義?」

  狂僧聞言全身顫抖,似頗激動,但卻仍未開口。

  鬼道鬼哭一聲,恨恨說道:「和尚,你休聽這個獨眼醜鬼的鬼話,難道憑你我兩個人的功力,闖不出這雙井寺去?和尚,你去……」

  狂僧倏地轉身,極為減摯地說道:「道兄,休說憑你我二人,再多幾個像你我這個樣子的人物,這位前輩設若要想留下你來,你就休想能夠妄動一步!

  道兄,今朝之事你所目睹,耳聞,明覺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你我十數年朝夕相共,道兄應知明覺性格,我願承攬過往種種惡行的後果,但卻無法代道兄負起淫惡罪行。

  這位前輩,乃當代第一人物,适才你曾親耳聽到,喻令明覺不得妄言,但有幾件昔日武林中事,明覺願與道兄一談,道兄聰慧過人,至時自知前輩何……」

  明覺話未說完,曉眉姑娘卻接口說道:「和尚你可以走了,設完的話我替你說吧。」

  明覺看了那位醜陋人物一眼,合十答道:「女施主,可能容我再與道兄盡最後一言?」

  曉眉姑娘微然蹙眉說道:「好吧,不過這個東西卻不像你,他非但不會感激你的好心,恐怕早巳恨你入骨了!」

  「貧僧理會得女施主之言,俗話說『但求無愧我心』,是故貧僧有言當盡,至於道兄是否知悔知過,恩我仇我,貧僧就不去想它了。」

  他說到此處,轉對鬼道道:「道兄,這位前輩,素以仁厚節義為天下人敬,道兄雖然惡行甚多,前輩雖雲必將誅戮,然事在人為,設若道兄誠心改悔,明覺認定必有自新之路,望道兄三思,言盡於此,明覺今向道兄拜別!」

  說著他果真向鬼道合十一禮,不再停留,大步走向寺後而去。

  鬼道卻陰森地獰笑連聲,對著狂僧的背影說道:「賣友求生的賊禿,你永遠記住,章兆生三寸氣在,你有生之日,都是還此怨債之時。」

  明覺霍地停步,緩緩轉身回顧了鬼道一眼,可惜鬼道和他相距已遠,看不到明覺的神情,和那滴流著淚水的雙目。

  咳!明覺終於深沉地嘆息了一聲,猛然頓足,飛縱而去。

  明覺走後,曉眉姑娘手指鬼道冷冷說道:「你傷勢如何,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鬼道狡獪成性,他竟然沒有聽出曉眉姑娘言下之意,曉眉姑娘心性仁慈,雖遭殺家之痛,卻非極端之人,她因為明覺行前,曾有暗示鬼道悔過自新必可重生之言,才有心地問及鬼道,有話說否。

  不料鬼道一心在想逃生的打算,聞言立即冷哼一聲說道:「話自然有,你這丫頭能夠作主?」

  曉眉姑娘看了那位醜陋的人物一眼,那人含笑對她點了點頭,曉眉姑娘暗自欣喜,她認為鬼道真肯改悔往非,而向自己求恕的話,她如今有權代那醜陋的老人家承諾—切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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