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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夜!

  深更半夜!

  勁風吹散了這座幽靜深谷中的霧氣。

  西半天,深沉黝暗烏雲集壓。

  深谷上空,冷月高懸,寒星三五,斜照著地面上一具具肢離散碎的屍體。

  穀間是這樣的陰森和死寂。

  燒殘了的枯木,傾倒了的殘垣,望之鬼影憧憧!

  驀地!

  一聲淒涼的狼號,自遠處傳來,劃破靜空,聞之令人膽寒心悸。

  突然兩點綠火,遙射而至,轉瞬近前。

  月影之下,在三五丈外,已經能夠看出這是一條兇狠狡猾的巨大餓狼。

  它獠牙森立,讒舌吞吐,腥誕滴流不停。

  它靜立不動,尖耳直聳,尾藏股際,凶睛滾轉顧盼左右,

  移時,它突發一聲低沉的咆哮,意似歡呼,隨即飛般撲向最近的一具屍體而去。

  恰在這個當空,大片烏雲飛渡穹冥,遮掩住了冷月寒霧。

  餓狼突然無故悶吼.聲厲鳴哀,似是死前掙扎!

  雲過月出。

  怪事!

  那條兇狠狡猾的巨大餓狼,不知何故,卻巳僵臥雪地之上:

  突然一道寒閃,劃空而降,奇亮,似欲劈殲滅地。

  陡地一聲焦雷爆響,撼震山川,百谷應鳴。

  寒閃穿射枯木林中,映照在一株巨幹旁邊,那裡適巧僵立著一個人似的妖怪!

  決不類活人,活人沒有那種瞼色。

  也不是死人,死人怎能直立不動!

  閃電雖在瞬息間消失,但這一張險卻令人永世難忘。

  那是一張死活人的臉,肌肉透發著略帶青色的慘慘澹灰光芒!

  雙目閃射著望之令人喪魂失魄而惘然的異采,陰鷙而詭詐。

  嘴角永遠帶著輕蔑萬物的笑容.死板板地.反而越法使人害怕。

  沒有眼眉!

  只有兩條色成銀灰的橫道,凸擺在雙睛的上端。

  投有鬍鬚。

  下巴寬闊而光亮,兩腮垂著兩條橫肉,色呈敗灰。

  這張臉,狠毒,陰森,詭譎,兇悍,枉傲,辠戾而固執,沖酷無情,醜惡至極,猙獰可怖!

  就在閃電射照在這張怪異醜惡臉上的一刹那,他倏忽一晃無蹤。

  接著一連串的霹靂,隆隆震響,擊散了西半天上的大片烏雲,宇間恢復了适才那種寂靜。

  冷月依然高懸在天空中。

  月旁,仍舊是那數點寒星。

  冰雪還是鋪掩看大地。

  地上,是那座殘毀了的莊院,和碎裂支離的一堆屍首。

  突然!

  一條雪白的影子,幽靈般出現在這座七零八落已被燒毀了的莊院之內。

  莊院後進,有一間僥倖殘存的小小石屋,那個雪白的幽靈,一閃,一飄,消失在石屋之中。

  隱藏在枯木巨幹後面的醜惡面孔,適時又探了出來。

  驀地!

  一陣勁風吹過,黑影閃動,在這橫七豎八倒臥地上的殘碎屍體中間,平添了四個武林豪客。

  他等皆系當代一流高手,是故落地之後,立即發現可疑之處。

  「你們看到那條死狼屍首了吧?昨夜果然未曾斬草除根!」

  說話的這個人,一身灰,頭上蒙著一個灰市口袋,卻露著一對兇悍威猛神光十足的鷹瞵。

  另一個玄衣人物,頭上蒙著一個黑布口袋.雙目外露,身量高大.聲調乾澀而低沉地接著說道:「公孫賤婢豈是芮家兄弟所能抵擋,因此昨夜我已料到內中有詐。」

  「話固不錯,事情卻怪異得令人困惑。」

  又有一人開口,這人一身鄉農打扮,頭上雖然沒帶口袋,臉上卻是蒙著一塊黑紗,身量微胖,聲調雄亮。

  「困惑些什麼?」

  玄衣人物沉聲發問,

  「适才我曾清點了一次地上的屍體,發現……」

  鄉農打扮的豪客話尚未完,玄衣人哼一聲接口說道:「地上是三十一具屍體,我早巳數過。」

  「二山主明察秋毫,神目如電,在下欽佩得很,不過……」

  鄉農打扮豪客,藉機暗諷玄衣人物,但他這句言語仍然未能說完,玄衣人已經再次接口冷笑著悶道:「不過什麼?」

  「不過……昨夜鏖戰之時,我等俱皆目睹,那公孫賤婢確實是在芮家兄弟『五虎斷門刀』下,身首異處!」

  「我不明白你這一番話,和所謂『因惑』之事,有何關係?」

  「二山主,翠柏山莊之中,除老匹夫古月蒼外,哪個的功力最高?」

  「自然是公孫賤婢!」

  「在下雖然被稱為山陝一帶的第一高手,自信卻非公孫賤婢的敵手,二山主名震天下,設若與公孫……」

  「彭大俠,難道你投有聽人說起過,老朽與孫鳳翔比劍敗北的事情?」

  「在下曾經聽人這樣傳說,只是……」

  「彭大俠既知老朽往事,怎地出言辱我?」

  「在下怎敢,二山主請勿多心。」

  「如今你我同仇敵愾,彭大俠此時說出『請勿多心』之言,實令老朽不安。」

  玄衣人跋扈至極,句句緊*著鄉農打扮的豪客,令人無法答話。

  那灰衣人物,此時卻接口說道:「二弟不可錯怪彭兄,他是另有所指。」

  玄友人瞥了灰衣人一眼,剛要開口,鄉農打扮的豪客已接話說道:「山主明白在下之心,适才……」

  「老朽向來愚魯,家兄既說彭大俠別有原因,自是不會有錯,但不知彭大俠心中所想的事情,與公孫賤啤何關?」

  玄衣人物和那灰衣豪客,便是同胞兄弟,此時玄衣人聽到大哥代對方解釋,已知自己錯怪了他人,但他生性剛慣,仍然改換話題盯問對方。

  鄉農打扮被稱為彭大俠的武林豪客,不由惱火,若非有所顧忌,早巳出言頂撞,如今他只有捺下怒火,不再多言:「怎麼!彭大俠你不肖指示老朽?」

  另外一個臉罩面具,始終並未開口的短衣人物,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聲深沉地說道:「敝師弟不論聲望和功力,實在不配鄭二山主這般垂青!」

  由這人的活鋒中,聽出他是那個彭姓豪客的師兄,此人言辭犀利,語調剛強,令人難堪。

  「老朽實因聽智不足,方始拜問彭大俠個中奧妙所在,豈料卻被閣下誤會,适才老朽已經說過,此時同仇敵愾,不便虛套,但願事了之後,老朽得能有些閒暇。專誠向閣下負荊請罪。」

  他們話不投機,玄衣人竟然已動殺意。

  「老朽明知敝處狹小,但若鄭二山主實願作客而不棄時,必將掃徑相迎!」

  短衣豪客絲毫不讓,彼此唇槍舌劍巳定生死之約。

  「閣下豪爽痛快,咱們一言為定。」

  玄衣人揚言發話,枉傲自大之態,顯露尤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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