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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章性初並沒答話,心中卻在暗笑,紅衣女子右手倒垂身後,背對章必初,左手在探胸取物。

  不料她倏地右手食、中二指在身後對著章性初一彈,那長長的細尖指甲之中,突然射出兩縷極細若絲的煙箭,直對著章性初前胸投去,色呈淡綠,疾若閃電,帶著一陣奇異的香氣,令人嗅之心醉。

  兩人相距僅有數尺,章性初雖早料到衣女子必要暗下毒手,但卻不防她這般陰狠狡獪,淡綠絲煙射出,他已看出是什麼東西,既驚且怒,長眉倏地飛揚,一聲冷哼,左手五指暴彈,一股無形罡風射出,淡綠絲煙立即卷飛騰升散失,接著他疾若星火,二指已點中紅衣女子的肩井。

  紅衣女子施出昔日的絕技,本期竟功制敵,未料對手功力高得出乎意外,肩井微麻,全身已經無法挪動,她盯了敵手一眼,

  呼出一聲哀怨幽恨的嘆息,閉上了星眸,索興不言不語交生死付於天命。

  章性初卻已冷冷地說道:「你面容曾經名家整改,适才又打出『酥骨飛絮』這種陰毒之物,你是『洛陽三鳳』之中的哪一個?」

  紅衣女子聞言凜懼到了極點,星眸頓啟,顫聲問道:「你是哪位,可能先……」

  章性初皺眉接口道:「你必須先說出這藥囊由何處得來!」

  「是一位姓章的姑娘,交我作為信物用的。」

  「信物?我聽不明白你指的什麼事情。」

  「我有急難,必須覓地隱避強仇,幸遇那位章家姑娘,交給我這個藥囊,要我持此為信物去見她的父親……」

  章性初詫異驚奇萬分,接聲問道:「這位姑娘的尊人是誰?」

  「人稱『神手仙醫』的江南大俠章性初。」

  章性初此時已料知紅衣女子所言不假,但他奇怪,自己的女兒素常不離左右,是怎麼認識這紅衣女子的呢?

  藥囊果是愛女之物,但她將藥囊交與別人和定約之事,怎地未向自己稟述?越想越覺怪異,不由低聲問道:「你什麼時候見過章姑娘?」

  「剛剛,我和她分手……」

  章性初沉聲怒叱道:「一片謊言,老夫适才離家之時,小女尚在沉睡。」

  紅衣女子這才如夢方醒,對面的老者,原來正是自己所要投奔的江南俠醫章性初,難怪他看到藥囊堅問來源。

  遂將适才天蓉姑娘私自前往替她診疾等情,詳述一遍,並且還說出了天蓉姑娘堅不離開的原因。

  章性初聞言大驚,立即解開紅衣女子的穴道,並深致歉意,隨將身背藥囊解下,從中取出數丸秘制內傷奇藥放置袖內,然後詳細指點紅衣女子自己的住所,兩個藥囊交於紅衣女子攜歸,他這才一聲「失陪」,飛縱而去。

  紅衣女子目送章性初去遠,頻頻點頭,感慨無已,自歎身世淒涼,以往罪孽深重,如今她已打定主意,要重新作人。

  志念已決,她如釋重負,含笑縱馳而下。

  如今且說笑面銀豺歐陽易,他發現遠處紅衫人影飄飛,獰笑一聲電射追去,迅疾無儔,眨眼和那個紅衫夜行客成了首尾相連之勢,他一聲厲喝「丫頭停步」!雙足一登,暴伸右手五指抓向這人的肩背。

  詎料紅衫客早有準備,就在歐陽易指掌暴下的刹那,紅影陡地斜拔高飛,帶著一聲凜人的梟鳴怪笑,投身右方一戶人家的花園,歐陽易适才只當前面的紅衫客是「紅燕三女」之一,等霍地聽到那聲凜人的怪笑,始知惜認了人,不由立即束手,呆得一呆,紅影已然無蹤。

  今朝怪事迭出,已使歐陽易暗生疑心,他不再追索紅衫人影的下落,決定回轉居處調動八十靈燕,要在蓉城到峨嵋的路上,和暗中的敵手以全力周旋一下,他不容許也決不放過這暗中戲弄自己的人再活下去!

  他轉身馳歸居所,剛剛走到十字路的中心,突然發現左邊直通南門的街道上,遠遠一條人影,疾如流矢奔來。

  歐陽易倏地止步,獨目閃射威芒,注視著這即將近前的深夜獨行客,相距十丈之時,他已認清是誰,不禁大喜過望,他仰頸一聲震天的哈哈狂笑,驀地縱身攔住了這個孤獨夜行的人物。

  夜行客驟然止步,皺眉揚聲喝道:「什麼人攔阻老夫的去路?」

  歐陽易一陣桀桀地怪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神手仙醫』別來無恙?」

  ◇第十三章鬼爪

  夜行客聞言驚凜,沉聲問道:「朋友尊姓,怎生識得在下?」

  歐陽易獰笑著反問道:「章大俠不認識我了?」

  「恕在下眼拙,不記得曾和閣下在何處見過。」

  「真是貴人多忘,章大俠認識司徒雷和梅浩然吧?」

  章性初難測對面這醜陋怪叟的用意,淡然敷衍道:「他兩人為武林中傑出的奇客,昔日曾有交遊。」

  「如今呢?」

  「閣下到底是誰?追問不舍何故,莫非也是司徒雷、梅浩然的朋友?」

  歐陽易冷冷地說道:「在下無名小卒,高攀不上。」

  「閣下若無他事,恕我要告辭。」

  章性初心念愛女,和這醜陋的怪叟又話不投機,立意告辭,誰知話未說完,歐陽易卻嘿嘿地冷笑著接口說道:「我遍履蓉城,不惜施展狡獪計謀,所為就是尊駕一人,今既巧遇,要事尚未相談,怎能放你就去。」

  章性初恍然大悟,沉聲問道:「虛言萬金聘請美容妙手的就是你?」

  「你猜的不錯。」

  「小女天蓉何在?」

  歐陽易殘眉一皺,獨目射威,詫異地問道:「令嬡難道還沒回府?」

  章性初正色厲聲道:「朋友,大丈夫敢做敢當,告訴我小女如今何在?」

  歐陽易肅色答道:「令嬡已經離開寒舍,聽你所言,我深信你父女尚未會面,

  但望章大俠也莫小瞧在下,老夫亦非普通……」

  章性初不容歐陽易話罷,立即接口道:「閣下何時方肯報出名姓?」

  歐陽易喋喋獰笑道:「你和梅浩然、司徒雷這兩個匹夫是多年知交,可還記得在三十九年前的重陽佳節,夜深之時你在何處?」

  章性初蹙眉沉思,三十九年是個漫長的日子,他一時間還真記憶不起,歐陽易卻手指著他殘傷的醜臉又道:「這就是那一天,承蒙梅浩然、司徒雷所恩賜……」

  章性初霍然記往事,接口說道:「難道閣下是『玉潘安笑面銀豺』歐陽易?」

  歐陽易仰天一聲長笑,然後一字字有力地說道:「章性初!你敢相信這面前的醜鬼,就是昔日人稱玉潘安的歐陽易?哈哈……哈哈……」

  他長笑不止,聞聲令人凜悚!

  章性初已知歐陽易苦覓自己的用意,鄭重地問道:「歐陽大俠,三十九年前的那個賬,你可是要……」

  歐陽易不容章性初再說,厲聲問道:「難道沒有閣下?」

  「歐陽易,彼時雖然有我,但卻未曾涉身那場是非恩怨,你要聽明白,章性初並不懼人,只是實情實說罷了。

  如今梅浩然死已數十年,司徒雷二三十年來緲無音訊,章性初既是他倆的道義知友,替知友還清舊債,章性初有義不容辭之責,不過章性初有件事情,卻須閣下承諾,小女無辜,你是否願意放過?」

  歐陽易冷冷地說道:「先說好你我相搏的時地。」

  「明朝夜三更,城西五裡的『浣花溪』相會。」

  歐陽易點頭道:「好!章性初,歐陽易不忍傷及赤子,歸告令嬡,著她遠走高飛,免得老夫一時心狠,斬草除根!」

  章性初哈哈一笑道:「不愧英雄人物,章某也有一言相勸,明宵之戰,孰生誰死難知,望你乘此餘暇,也將身外事物了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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