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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秦佑聽得心頭一酸,含淚道:「大哥,為了武林正義,為了千千萬萬被欺壓的武林同道,你……你再看看身邊那座孤墳,伯父飲恨了十五年,難道你都忘了麼……」

  陶羽突然厲聲叫道:「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眼中熱淚滾滾,望望秦佑,見秦佑堅毅不動地舉著短劍,目中也閃露著淚光。

  這時候的空氣,好像盡被一種愴涼悲哀的氣氛,凝結成一塊,數百隻焦急關注的目光,炯炯投注在陶羽身上,八大門派。掌門人更因切身禍福攸關,不期然暗暗激動得有些顫抖。

  他們的生存或覆亡,幾乎全系在陶羽是不是願意從秦佑手中接受那柄短劍,因為取劍與否,也正表明他有沒有和陶天林決一死戰的意志。

  陶羽淒迷地掃過那百余位武林豪雄,但覺他們目光之中,佈滿著懇切的光輝。

  他不禁黯然長歎一聲,用發抖的右手,從秦佑那裡接過了短劍……

  群雄不約而同發出一陣歡呼、秦佑疾退幾步,站在靈空大師身側,暗地拭去手心上溢出的冷汗。

  飛雲神君陶天林眼中凶光激射,提劍舉步而出,鬼師董武連忙撤去軟椅,飛雲山莊門下,全退到三丈以外。

  陶家祖孫二人,各提利劍,對面而立,整個觀日峰上,鴉雀無聲。

  陶天林緩緩舉劍平胸,雙目注視著陶羽,嘴角暗含一絲獰笑,冷冷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陶羽沒有回答,僅只點了點頭……

  驀然問,陶天林一提右臂,寒光乍閃,長劍挾著一聲銳嘯,閃電般出手,低喝一聲:「畜生,接招!」

  他的功力何等深厚,此時遽爾發動,劍招快得難以形容,破空這聲才起,長劍己到了陶羽面門。

  陶羽突然發出一聲大喝,揮劍而迎,雙劍相交,銀星四濺,兩人一合即分,陶天林偉然峙立不動,陶羽卻踉蹌向後連退三步。

  群雄一聲驚呼,心念尚未轉過來,忽見陶天林怒劍疾翻,身形一閃而上。唰唰兩聲,—連又劈出兩劍。

  這兩劍一氣呵成,每一劍出手,莫不挾石破天驚之力,陶羽一面揮劍格架,腳下竟連連倒退,直退到一丈以外,方才拿樁站穩。

  群雄看得個個心驚肉跳,只見陶羽身形才住,臉上突然湧現一片痛苦神情,短劍的劍尖,也無力地低垂下來……

  秦佑的一顆心,險些要從口腔裡跳出來,緊握著拳頭,高叫道:「大哥,振作些…」

  陶羽含淚而望,臉上肌肉不住地抽搐,幾次舉起短劍。終於又無力地低垂下去。

  靈空大師看在眼裡,腦海中猛然出現十五年前羅偉慘死時的情形,忍不住機伶伶打個寒戰,喃喃低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時,陶天林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笑,微微一晃肩頭,人如鬼魅,三次掠身,又追到陶羽近前,毫未猶疑,手起劍——

  正當此千鈞一髮之際,忽聽一聲嬌叱:「住手!」

  隨著叱聲,一條其快無比的人影,從峰側斜掠而上,宛如星丸飛射,直投場中。

  但聞「叮」地一聲震耳脆響,劍光人影一齊斂止,一個渾身綠衫的美豔女郎,橫劍擋在陶羽和飛雲神君之間。

  她——正是方從百裡外趕回來的淩茜。

  淩茜一手握劍,一隻手裡,卻緊緊捏著一個玉瓶,黛眉倒豎,嬌聲喝道:「陶天林,休要倡狂逞兇。」

  陶天林驚容滿面,叱道:「你是什麼人?」

  淩茜把手中玉瓶迅速塞給陶羽,一面挺劍答道:「別管我是誰,我曾見你偷學得好一手多羅神教的飛雲袖功夫,特來跟你較量較量……」

  話聲方畢,忙又低聲對陶羽道:「羽哥哥,快喝下去,提氣試一試——」

  陶天林見她握劍的右手,四指平靠,拇指卻虛扣劍柄,竟是「太極虛位」之式,心中悚然省悟,冷聲道:「原來你曾習過血氣氣功,桃花島淩祖堯是你的什麼人?」

  淩茜看見陶羽已服下冰河河水,正垂目提氣調息,這才松了一口氣,接口道:「正是家父。」

  陶天林輕哦一聲,道:「難怪你竟敢插手武會,敢情就是仗恃淩祖堯那點虛名,老夫倒要試試你究有幾分火候!」

  聲落人動招出,大袖一揮,直向淩茜卷襲而來。

  淩茜奮起全力,翻拿一撥,「蓬」然一聲,兩人肩頭都是一晃。

  陶天林駭然,大喝一聲,劍交左肘,右手大袖又是一記「怒趕群山」,疾拂而出。

  淩茜向來做骨崢嶸,不肯退讓,又是一掌硬封,不想卻被陶天林袖上發出的內家功力。震得倒退兩步。

  她一時羞惱交集,嬌叱一聲:「你也接我一掌試試!」

  叱聲中,氣納丹用,緩緩舉起左掌。但見她掌心一片血紅,徐而不疾,十分緩慢地向前推去。

  別看她出掌悠緩,仿佛無甚力道,但陶天林卻深知她掌心所發熱力,足可溶化頑鐵,心中驚忖道:「這女娃兒如此年輕,已將多羅神教血氣氣功練得這般精純,看來教中傳言,淩祖堯另創「沖穴禦神」大法,助長功力,這話確是不假。」

  心念及此,不敢輕怠,遙提右掌,也緩緩迎推過來。

  兩隻手掌相隔七尺虛空一觸,兩人忽然同時一震,頓成膠著之狀,手心上全是血紅如火,灼人的熱流,四散流轉,地上積雪,登時溶化了一大片,兩人實際等於立在雪水之中。

  而奇怪的,卻是陶羽所立之處,冰雪點滴不溶,他垂目提氣行功,內腑清涼如冰,竟有說不出的舒暢,一些也沒有感覺到淩茜和陶天林掌上散發的熱力。

  功行一周,真氣順暢無阻,他松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來,但當他一眼看見淩茜正和飛雲神君各以「血氣氣功」相拼,兩人都是滿頭蒸霧騰騰,心裡猛可一驚,沉聲道:「茜妹退開!」

  淩茜此時正全力與陶天林相拼,雖然聽見,但如稍一分神,難免立被對方震傷,只好不應不理。陶羽見此情景,挺起短劍,振臂一送,硬生生插進兩人掌間,默運神功,翻腕挑劍,大喝一聲:「撤招!」

  淩茜和陶天林同感有一股極強的反震之力,從短劍之上橫脹開來,各自—震,趁機撤掌躍退。

  陶天林這才發現就在這一會工夫中,陶羽眼中神光竟然充沛得大異先前,暗驚忖道:這丫頭武功已不可小視,不知她給了那畜生一瓶什麼東西,竟使他瞬息之間,判若兩人?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頓時殺機陡盛,一震腕時,長劍嗡的作響,沉聲道:「畜生,最好你跟這丫頭二人齊上,別讓老夫多費工夫。」

  淩茜冷笑道:「哼!吹什麼,咱們兩個任選一個人,也叫你吃不了兜著走。」接著關切地問:「羽哥哥,你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陶羽點點頭,道:「已無大礙,茜妹放心吧!」

  淩茜長籲一聲,拍拍胸口,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昨天夜裡,真把我嚇——」說著,忽然臉上一紅,倏忽住口,轉換話題又道:「動手過招,可別太存忠厚了,須知你不殺他,他也要殺你。」

  陶羽目送淩茜退出場外,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莫名偽感觸,暗中一歎,返身捧劍而立,抱元守一,儘量將腦海中那些煩惱的思慮,一齊沉靜消濾澄澈,瞬息間,寶相莊嚴,蓄勢而待。

  飛雲神君左袖斜垂,長劍半舉半沉,一雙精目,也是瞬也不瞬。兩人相持足有半盞熱茶之久竟然誰也沒有出手。

  這時,滿天雪花,又彌空飛舞起來,觀日峰頂,彤雲密佈,朔風正烈。雪花飄過這祖孫二人身旁,竟然紛紛自動飛掠開去,強勁的西北風;刮得峰頂群雄衣衫獵獵作響,但是,陶天林和陶羽身上衣襟,卻深垂不揚,顯然他們已各將畢生功力,凝聚到了頂點。

  積雪在他們四周堆嵌成一圈一尺多深的雪牆,兩人就如兩尊石像,峙立在雪坑之中。

  陶羽面對養育自己十五年的外公,緊握著短劍,幾次躍躍欲動,卻終又不忍。他原已寧靜的心潮,瞬息間又掀騰起來——陶天林那威棱四射的跟光,那象徵著堅毅的薄薄嘴唇……樣樣都和他的母親相似。可是,這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聲音啊!十五年前殺了他生父,十五年後,又跟自己面對著面,將要展開生死存亡的決戰。

  他忽然覺得外公太愚蠢了,假如他果真狠一狠心,十五年前就連自己也殺掉,豈不省卻今日這番煩惱?

  這麼說來,外公雖有惡名,又何嘗真是個心狠手辣,毫無人性的兇手?

  想到這兒,勇氣頓失,黯歎一聲,正要張口說話,那知陶天林卻趁他心神微分的刹那,長劍疾吞疾吐,遙點三劍。

  這三劍似幻似真,劍勢方起,陶羽霍然警覺,左腳一橫,跨出半步——

  果然,他身形才動,耳旁疾風飛嘯掠過,三縷寒徹骨體的劍氣,成晶字形劃過他适才立身之處,若非他應變稍早。當場就將陷入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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