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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陶羽看得熱血漲騰,雙掌一錯,正待飛身搶出神樞,猛聽梁上一聲怒叱:「好孽障!」

  緊接著,袍服拂勁,臨空而下,五道銳利勁風,已向宮天寧摟頭抓了下來。

  宮天寧駭然之下,用力一帶易萍,繞身疾轉,堪堪躲開那從上而下的鋼爪,扭頭一看,心裡登時涼了半截。

  玄真子礙于易萍正落在宮天寧掌握,氣呼呼收攝身軀,用手指著宮天寧叱道:「孽障,還不放手!」

  宮天寧念頭疾轉,把心一橫,抗聲道:「原來這丫頭竟是你們指使的,你既不仁,休怪我不義,從今後我已不再是全真教的人了。」

  玄真子氣得渾身發抖,冷哼道:「欺師滅祖的畜生,今日此地,就是你葬身之處,你還想什麼今後?」

  宮天寧一手緊緊捏著易萍穴道,一手抓著「通大寶篆」,一步一步,向大殿門口移去,同時冷聲道:「這丫頭是飛雲山莊鬼師董武門下,你如敢動手,姓宮的殺了她,再毀了寶篆,自有飛雲山莊不跟你們全真教甘休。」

  玄真子厲聲喝道:「畜生還想脫身,你看看身後是誰?」

  宮天寧掃目一瞥,不覺大吃一驚,敢情大殿門口早已並肩站著四人,四張枯槁的臉全都蒼白如紙,其中尤以他嫡屬師祖霹靂子,更是目毗欲裂,怒目瞪視著他,滿口牙齒,咬得格格作聲。

  宮天寧深知霹靂子性如烈火,只要他一出手,便用一百個易萍也難挾持自保,心念一陣轉動,忙搶先叫道:「師祖

  霹靂子不待他說話,早已暴聲喝道:「住口,你既不是全真教中人,我也不是你師祖……」

  宮天寧道:「弟子千辛萬苦奪回寶篆,原是要恭獻師祖座前,只因一直未得其便,才隱瞞至今,弟子身受教誨厚恩,豈甘真心做那叛教背師之事……」

  霹靂子重重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道:「那麼你把寶篆呈過來,再跟我講話。」

  宮天寧道:「但弟子己蒙不白之冤,呈獻寶篆之後,不知師祖可願成全弟子性命……」

  霹靂子怒叱道:「胡說,教規尚在,何用狡賴,你是要我出手才肯死心嗎?」

  雲中子接口道:「這種欺師叛祖的畜生,三師兄何用跟他多說?」

  霹靂子點了點頭,大步一邁,早已欺身搶了過來。

  宮天甯見計不得售,一橫心,手臂伸縮之間,先點了易萍穴道,兩手分握著《通天寶籙》,大聲叫道:「師祖定欲相逼,弟子橫豎—死,只得先毀了寶篆,舉掌自斃!」

  霹靂子迫得停步,深聲道:「《通天寶籙》乃本教至寶,你如敢毀傷寶篆,少不得要受那挫骨揚灰,死後煉魂的苦處,永墜地獄,萬劫難複……」

  宮天寧故作熱淚盈眶,道:「弟子雖有心將寶篆呈獻,奈何諸位師祖不諒下情,勢迫至此,已無選擇餘地。」

  霹靂子聽了,沉吟半晌,又望望大師兄玄真子,似乎竟委決不下。

  皆因全真教一向視這本《通天寶籙》為傳教至寶,五老雖然位尊,但卻誰也不敢承擔毀寶罪衍,甘為教中罪人。

  玄真子輕歎一聲,幽幽說道:「三師弟,至寶雖珍,教規更貴,一旦勢難兼顧,祖師爺定會寬赦你我重罪。」

  霹靂子一陣激動,道:「大師兄明鑒,為了保全傳教至寶,小弟甘願舍卻一命,也不致連累各位師兄師弟。」

  他毅然回顧宮天寧道:「好吧!你把寶篆交出來,本座甘擔重責,放你逃生,待返回漠北,由我自斷雙腿,向祖師爺謝罪,這樣你總該放心了。」

  玄真子等人聞言齊都—驚,不約而同叫道:「你這是何苦——」

  霹靂子搖了搖頭,道:「這是我收徒不慎,理當如此,但求至寶保全,縱然以命換書,又有何憾。」玄真子聽了「收徒不慎」四個字,不期然想起羅偉,愧然垂目,未再出聲。

  宮天寧雙手捧著《通天寶籙》,緩緩跨前兩步,屈一腿跪在地上,口裡道:「弟子謝師祖恩典。」

  霹靂子長歎一聲,伸出右手,方要取那書本,不防宮天寧雙手突然一翻,左掌掌背電掣般向上一迎,同時飛出右掌,「蓬」然一聲,正中霹靂子小腹。

  這一速變,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霹靂子手才抓空,猛覺掌心被一枚尖銳的小針刺了一下,渾身一麻,小腹上已重重著了一掌,頓時站立不穩,踉蹌向後退了三四步。

  而宮天寧卻趁這一瞬之間,騰身躍起,掠出了大殿。

  全真四老微微一愣,同聲叱喝,一齊飛身追出,雲中子站得離殿門最近,首先遙空劈出一掌。

  宮天寧身形一側,忽然左飄右閃,登時幻出七八條人影,從雲中子掌勁之中,一晃而過,竟分毫無損。

  雲中子反倒一怔,脫口道:「錯影分光,畜生已經參透寶書中玄功了。」

  僅只這一眨眼工夫,宮天寧已經翻出廟外。

  忽然,一條人影從黑暗中一閃而至,一聲不響,對準宮天寧就是—劍劈了下來。

  宮天甯忙又施展錯影分光身法,閃開劍鋒,急探右手,也撤出肩後長劍。

  那人冷笑道:「宮天寧,留下腦袋再走。」銀虹連交,一口氣又攻出四劍。

  宮天寧認出那人竟是淩茜,心裡暗暗叫苦,再回目望時,破廟中已如飛追來三四條人影,分明是「全真四老」也躡蹤而到。

  他心裡大急,狠狠一咬牙,劍走輕靈,劍尖一連跳動七次,灑出一片烏黑光圈,叮叮之聲不絕,居然將淩茜四招快攻封擋開夫。

  淩茜也算得是劍術中好手,一時間竟認不出那桅異的劍法來歷,腳下忙退了半步,柳腰急擺,腰間絲帶飛揚起來,「唰」地一聲,纏住了宮天寧右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淩茜長劍振腕揮出,嬌叱一聲:「著!」

  劍鋒過處,血光進現。

  宮天寧慘叫一聲,仿如一頭帶傷的野獸,沒命狂奔,逃入夜色之中。

  淩茜並未追趕,眼看著全真四老嗖嗖從身邊掠過,也沒有移動一下身子。

  在她腰間絲帶之上,纏著一條血淋淋的右臂,斷臂上仍然緊緊握著那柄長劍,鮮血正循著劍尖,緩緩滴落在地上。

  那是宮天寧身上殘肢,他終於帶走了《通天寶籙》,卻留下一條右臂,淩茜自然想不到今日一劍之仇,二十年後,卻引出無限險惡風浪來(關於二十年後宮天寧二度出世,報復今日一劍之仇的經過,請續閱本書續集《聖心劫》)。

  月影西沉,萬籟重又複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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