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感天錄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五 |
|
伍子英道:「我遣返中原一個多月,曾經面晤過武當、衡山、華山、少林……四五派掌門,他們對飛雲山莊嫉恨同仇,自無異心。但如僅只你們和中原十大門派,仍難與飛雲山莊匹敵,必須多多聯繫海內高人,方可共議大舉。譬如有一個人,不但武功極高,為人也十分正派,你們倘與他相遇,萬萬不可輕易錯過……」 陶羽忙問是誰?伍子英內傷甚重,喘息半晌,才繼續說道:「此人跟秦公子竺姑娘照過面,他就是號稱『一劍鎮河朔』的司徒真如。」 陶羽聞言一怔,不覺望望秦佑。 秦佑點頭道:「司徒老前輩劍術武功,俱臻化境,我曾經跟他力戰五十招,被他震落短劍,可惜自那次一面之後,就再沒有聽說過他的行蹤了。」 伍子英道:「司徒真如退隱多年,此番重出江湖,也是志在對付飛雲山莊,少林明空禪師遇害,若非他老人家一支劍及時救援,少林千餘僧眾,只怕盡皆不免了。」 陶羽道:「我們一定留意訪尋司徒前輩,請他鼎力相助就是了。」 伍子英略作調息,又自振奮他說道:「論武功,陶公子和淩姑娘都可名列高手,但此事關係天下武林千萬同道命運,並不是僅靠武功,就足以獲勝的。在下有個知友,姓董名武,一向隱居在勾漏山羅陽嶺,外號人稱『鬼師』,此人胸羅萬機,為人十分機警,你們回到中原,務必先去尋他,有他跟你們一路,天下任什麼地方也可以去得。」 陶羽連忙點頭答應,緊緊記住了鬼師董武的住處。 伍子英想了想,又道:「我更聽得江湖傳言,一向深屆漠北的全真五老,也已在中原現過身,這些全真教中絕頂高手,來意令人可疑。咱們又跟宮天寧結下仇恨,此去要多多留意全真教動靜,萬不能讓他們跟飛雲山莊通了聲氣,否則就越加棘手難為了。」 桃花神君見他瑣瑣碎碎地反復叮嚀,忍不住笑道:「你這份熱情固是可感,但也別把事情說得太過嚴重,讓他們年輕人去闖闖,應該給他們一些鼓勵。似你這般說來,中原簡直成了遍地虎狼,百事難為,那倒不如把他們留在島上好些。」 伍子英也自覺好笑起來,道:「我只恨技不如人,身負重傷,不能跟你們同去,所以盼你們凡事小心,卻無意折你們銳氣。淩姑娘家學淵博,武功通神,自不待說,陶公子兼通世間三大奇學,秦公子劍術己得達摩神髓,連辛弟的開山三掌,也足可抵得上內功修為多年的高手。要說動起手來,有你們四位,勝得百萬雄師,只要膽大心細,想必無礙。」 桃花神君大笑道:「好也是你說的,壞也是你編的,你這張嘴,如去掛牌看相,倒是個不折不扣的『鐵嘴』了。」 這句話,把眾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陶羽這一夜躺在床上,反復轉側,心潮紛亂,徹夜未眠,直到東方泛白,只得黯然收拾登舟就道,懷著沉重的心事,與淩茜等人離別了桃花島。 海天漸遠,他悵望著島上逐漸模糊的桃林,萬點嫣紅中,有一線白色影子在緩緩展動——那是竺君儀仁立海邊揮動的絲中。 眼看絲中,立又聯想到數月前淩茜在舟中留給自己的血詩,他低頭望望依偎在身邊的淩茜,腦海中不期然記憶起詩中語句,默默念道:「恨無緣,恨無緣,西窗裳冷曉月殘,秋聲遲夜闌珊,幾滴情淚,悄掛腮邊……」 如今淩茜正笑容如花地依在身邊,那麼,這些憂傷淒涼的詩句,豈不反成了竺君儀今天的寫照了? 世事變化竟如此的不可捉摸?他不禁為自己不可預期的未來,長長籲了一口氣。 六萬大山,綿亙在粵桂之交,山中瘴霧氤氳,人跡罕至。 金絲般的陽光,透過叢林,照在遍佈枯枝敗葉的山巒上,蒸發出一陣腐敗的氣味,這是一片死地,連走獸飛鳥,也顯得比他處山中稀少得多。 但在這荒涼亂山中,卻有一棟粗陋茅屋依山而建,茅屋前是塊空曠草地,草地上豎立著三根極細的竹竿。 這三根竹竿長約一丈,只大拇指粗細,成品字形插在草地上,每根竹竿,相距五丈,分占西方和南北三個方向。 旭日剛從天邊升起,霞光照映之下,草地上突然竄起三條人影,輕若乳燕般掠上竹竿,各用單足輕點竿尖,面對東方耀眼金輪,巍然而立。 這三人一色青衣大袍,手上各摯一隻碧綠晶瑩的王環,那分立在南北兩方的兩人,是用右手,立在西方竿尖上,額上隱隱現出一條刀疤紅痕的—人,卻是用左手擎環。 他們迎著日光,忽然一齊振臂揚腕,三隻玉環同時脫手,向三支竹竿彙聚的中心一點,電射而出。 三環相交,平空爆起「叮」地一聲脆響,相互一錯分開,南方的一隻射向西方,北方的一隻射向南方,竟錯換了方位。 陽光照在環上,發出五彩繽紛的光芒,三隻玉環由分而合,又由合而分,就像一朵開了又謝的花朵,煞是綺麗美觀。 竿頂上的三人,就在玉環出手之後,緊跟著騰身拔起,車輪般—轉,快迅絕倫地換掠到側面另一支竹竿上,各自舉手接著—只玉環,動作整齊劃一,俐落無比。 如此一連交換過三次,三人已各歸原位,那額上有刀疤的仰天哈哈大笑,笑聲震得附近樹枝簌簌作響,顯見心中得意已極。 他暢笑一陣之後,舉起右手,注視著那齊節而斷的四隻斷指,臉上掠過一抹怨毒之色,含恨說道:「一劍之仇,斷指之恨,咱們雷家三環眶眥必報……」 原來這人正是被淩茜斷去四指的虎環雷孟森,其餘二人,自然就是龍環和豹環了。 雷孟彬接口說道:「苦練半載,這一招『金輪彩環』總算能得心應手了,但桃花島淩祖堯也不是善與之輩,咱們總要有必勝把握,才可付諸行動。」 雷孟森昂首大笑道:「雷家三環什麼時候畏懼過人?老三,你的膽量怎麼越來越小啦……」 雷孟彬搖搖頭道:「小弟豈是畏懼,但你我兄弟歸隱許多年,第一次出山,便敗在桃花門一個無名丫頭手中,這一次如不能一舉制服淩祖堯,雷家三環還有什麼臉皮在江湖走動?……」 他說著忽然輕輕歎了一口氣,又道:「所以小弟留下那句『三年為期』的話,其用意便是沒有制勝把握,咱們寧可不動。一旦尋上桃花島,便得有克制『血氣氣功』的方法。」 雷孟森聽了這番話,不禁也點頭沉吟起來—— 他雖然無時無刻未忘記過斷指之恥,但卻自問無法勝得桃花門的血氣氣功,假如雷家三環二度出山,仍然敵不過南海桃花島,終南聲譽,就將一敗塗地了。 正當環愧恨難決的時候,遠處密林中,忽有人影一晃! 雷家三環立地警覺,虎環低聲道:「大哥,那怪人又來偷窺了……」 龍環神情一片冷漠,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一撩袍角,便想旋身追去。 雷孟彬突然沉聲叫道:「大哥二哥別動,等小弟從屋後繞過去,先截斷他的退路再下手。」 他假作漫步回到茅屋,一人屋門,身形立動,快如閃電般從茅屋後門飛縱而出,兩三個起落,便掠進林子。 密林邊,果然有個衣衫襤褸,滿臉污泥,短須滿腮的少年人在偷偷張望。雷孟彬猛吸一口真氣,身子貼著草尖一閃而至,探手一把,扣住那人「肩並」穴,沉聲叱道:「你的膽量不小,竟敢屢次藏身林中,偷窺咱們演練秘技!」 這一出聲,草地上的龍虎二環,立也飛身而到,三人提著那人出了林子,那人竟一點也沒有反抗,雙腿一屈,就地跪倒,叩頭道:「晚輩也是被桃花島陷害的人,從大海裡撿得一條殘命,願意追隨附驥三位老前輩同往南海,尋淩祖堯報仇。」 雷孟森喝道:「你是誰?和淩祖堯有何仇恨?」 那人道:「晚輩姓宮名天宇,淩祖堯本是晚輩岳父,但那老賊勢利卑鄙,又將女兒另配給一個姓陶的小子,並用陰謀奸計,將晚輩劈落大海。」 雷孟彬插口道:「我看你有些面熟,仿佛在那兒見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