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感天錄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
陶羽也無心飲食,囑令那些女侍們好生侍候著淩茜,鬱鬱踱出船艙,準備叫辛弟張帆駛船。 辛弟笑嘻嘻走過來,道:「人是鐵,飯是鋼,吃飯這件事,當真是省不得的;現在肚子飽了,咱們也該張帆上路了,先往那兒去呢?」 陶羽沉吟半晌,答道:「咱們先去桃花島,再回中原。」 辛弟一怔,問道:「去桃花島做啥?」 陶羽道:「送淩姑娘回去。」 辛弟頓時跳了起來,瞪著一對眼,左右張望一陣,沉聲道:「你瘋啦?好容易搶到手,不帶回去,又給老頭子送回去?」 陶羽揮揮手道:「唉!你不懂這些,不許你胡說,只管給我駕船到桃花島去就是了。」 辛弟不住搖頭,嘀咕道:「我真的不懂,追的時候只恨少生兩條腿,捨死忘生追到了,又要送回去了,我真的不懂這道理。」 陶羽一面拉起風帆,一面歎道:「懂也罷,不懂也罷,為了竺姑娘一生名節,我又能怎樣呢?」 辛弟是個粗人,接口道:「竺姑娘有什麼關係,在我們無毛族,—個男人,討上四五個婆娘,也算不得一回事。」 陶羽臉色一沉,喝道:「辛弟,你怎麼越說越不像話了,淩姑娘是什麼身份,這些話被她聽見,那還了得?」 辛弟伸伸舌頭,笑道:「只當我放屁好啦,可是桃花島在什麼所在?你和我誰也不知道,這船如何駛法?」 陶羽想想這活也對,便去悄俏喚了一名侍女出來,暗地問她去桃花島應該在那一個方向? 那侍女膛目許久,搖搖頭道:「婢子從未出過海,那弄得清方向。」 陶羽無奈,只得向辛弟道:「咱們都不知水路航道,錯了方向,反而不好,只好先向北駛,待返抵中原以後,再另雇海船送她們回去。」 辛弟依言揚帆向北,逆風駛了一天一夜,前望一片蒼茫,海大無際,左近雖有不少島,卻俱無人跡,這一來,連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了。 陶羽心神交瘁,酣然沉睡,清晨醒來,見辛弟無精打采地撐著舵,極目碧濤千里,連一線陸地的影子也看不到,不覺詫道:「記得那天夜裡追趕大船,不過半夜時間便能追上,後來船沉落水,避到那個小島,也必然不會很遠,怎麼現在回駛一天一夜,還見不到陸地?」 辛弟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或許逆風北駛,行得特別慢些,公子,我肚子又餓了一夜,求你去叫那些婆娘弄點東西吃行嗎?」 陶羽點點頭,站起身來,忽然揉了揉睡眼,叫道:「辛弟,你瞧!艙板上那兩隻小艇怎麼不見了?」 辛弟睜眼一看,果然艙面上原先架放著的兩艘小艇竟己不翼而飛,餘下兩塊空地。 陶羽又問道:「昨天分明還在,過了一夜,怎會忽然不見?昨夜你沒有發覺什麼動靜?」 辛弟尷尬地笑道:「不瞞公子說,昨夜你睡了以後,咱也睡了,想不到大海裡還會鬧賊,實在叫人難防。」 陶羽心念一動,連忙飛步奔進艙裡,拉開艙門,頓時呆住…… 原來船中不但沒有淩茜的人影,連那六名侍女,也一齊失去蹤跡。 他已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覺一陣暈眩,扶著艙門,喃喃低聲道:「她已經走了!她已經走了……」 是的,淩茜已經悄然而去,房中桌上,留著一幅白色絲中,中上用鮮紅的血,潦草地寫著。 恨無緣!恨無緣! 西窗裳冷曉月殘, 秋聲遲,夜闌珊, 幾滴情淚,悄掛腮邊,煩!煩!煩! 尋夢夢易醒。 問天天無言, 這惱人愁絲, 怎生得斷?怎生得斷? 陶羽捧著絲中,彷佛從那鮮紅的血跡中,看到了淩茜愁苦淒涼的面龐。 淚水,像決堤的河水,一忽兒,將他衣襟上浸濕了一大淚眼淒膝中,他不住地喃喃念道:「……恨無緣……惱人愁絲……怎生得斷……怎生得斷……唉!我對她太過份了,可是,事至如今,不這樣,又能如何呢……」 他低頭撫弄著項上那半枚「全真金錢」,這是淩茜囑令海天四醜交給他的信物,現在,除了這半枚金錢,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辛弟的聲音突然在艙頂叫道:「公子,公子,你快上來……」 陶羽匆匆將那幅絲中塞進懷裡,奔到艙頂,辛弟用手指著海面上道:「公子,你看那是什麼?」 陶羽凝神望去,刻刻碧波上,飄浮著一個人! 說他是「人」不如說是一具「浮屍」,因為那人正俯伏在一塊木板上,—動不動,隨浪浮沉,顯然已經死了。 陶羽毅然道:「落帆,救他上來,看看有救沒有?」 辛弟應著,三把兩把松下風帆,用長鉤將那人連同木板一起拖上船來,翻轉來一看,臉色驟變,失聲叫道:「呀!是他?」 陶羽低頭一望,也是一怔,原來那人竟是宮天寧。 他伸手探了探宮天寧的胸口,發覺尚有餘溫,忙道:「辛弟,去燒點姜湯來,他還沒有死。」 辛弟道:「沒有死,再補他一掌不就完事,還燒姜湯請他喝做啥?」 陶羽道:「不,我們得弄醒他問一問,他跟桃花神君一路,怎會突然浮屍海上,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辛弟滿心不願意,道:「這傢伙欺侮竺姑娘,行同禽獸,咱們想殺他還辱他不到,何苦還費力氣救醒他?依我說,管他桃花神君不神君,問也不必問了,弄把刀,把他頭砍下來,將來送給竺姑娘,也好讓她出出氣。」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