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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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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步步緊躡著宮天寧,但芳心卻忽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面對如此靜雅綺麗的滿山梅花,心裡卻無一絲欣喜意興。宮天寧邀她「踏梅尋冰」,似無惡念,她卻不自覺從心底升出無限寒意來,好像那梅林中已布下陷餅,婆姿樹影下,也旦得有些鬼影幢幢。 但,為了替陶羽騙竊解藥,便是刀山油鍋,她也無暇顧慮了。 銀牙一挫,緊隨宮天寧,掠進了梅林。小溪穿越整個林子,上千株梅樹,夾溪而生,風過處,遍山俱是清新的梅香,薰人欲醉。 宮天甯卻似完全無心欣賞這如詩如畫的景致,只顧一味地低頭沿溪疾行,偶爾駐足揚起頭來,也不過是打量小溪源頭的方向而已。 頓飯之久,兩人已經奔抵那座山嶺腳下,宮天寧微「噫」一聲,身形一頓而止。 嶺腳下叢草逾人,亂草後面,是一個極其隱蔽的山洞,洞口霧氣迷膝,附近草尖和岩石上,竟結著許多晶瑩透明的冰條,隨著山風,彼此互碰,發出輕微的「叮叮」聲響。距離洞口丈許之外,便已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氣。 那條小溪,竟正是由這山洞中流出來的。 宮天寧凝視洞口,不住頷首呢喃,道:「千年冰川,想不到此地也有這等奇境……」 竺君儀目光一瞬,發現洞邊一塊石壁上,似有幾行字跡,移步上前,伸手抹去石上蘚苔,觸目不覺心頭大大一震。 原來那石壁上,果然刻著四句詩句,寫的是: 彈劍行千里,悲歌壯九州; 冰泉滌毒火,難去滿身愁。 最令她吃驚的,是那四句詩句之下,赫然竟是「羅偉」兩字。 羅偉?不是陶公子的父親嗎?他怎會在這荒山中、留下四句滿懷悲滄的詩句。 竺君儀心中疑雲頓生,細細咀嚼那詩中「冰泉滌毒火」一句,頓時有所領悟,便欲轉身離去。 宮天寧卻突然伸手將她攔住,笑道:「姑娘往那裡去?」 竺君儀道:「我忽然記起一件重要事來,無暇奉陪宮大俠了,實在對不起……」 宮天寧詭異地道:「是為了那壁上的詩句麼?」 竺君儀急忙搖頭道:「不!不!那句詩跟我什麼相干?」 宮天寧笑道:「那麼姑娘何需匆匆而去?此地風景絕佳。正宜促膝清談。有一件事,在下猜想姑娘一定極願知道。」 竺君儀勉強露出—絲苦笑,道:「不知宮大俠指的什麼事?」 宮天寧做然舉目望天,道:「留這首詩的人,姓羅名偉,姑娘想必知道他是誰吧?」 竺君儀點點頭,道:「羅大俠名重武林,誰人不知?」 宮天甯冷嗤一聲,道:「他不過是全真教下的一個叛教之徒罷了,可笑中原無人,竟把他看得那麼重要。姑娘一定正奇怪,他怎會在這洞口,留下這首莫名其妙的詩句?其實說穿了,也沒有什麼可以驚訝之處……」 說到這裡,故意一頓,偷眼望望竺君儀,見她正注目傾聽,於是笑著又道:「想羅偉自幼流落漠北,原本孤苦無依,全賴我們全真教將他收容,傳他絕世武功。不料他意念不堅,竟欲盜竊教中秘笈潛逃,掌教一怒之下,便給他服下了誅心毒藥『焚心丸』——」 竺君儀驀地—驚,道:「你說是『焚心毒丸?」 宮天寧點點頭,道:「正是,本教焚心毒丸,乃天下至烈毒火,吃下之後,無論他內功如何精深,也難逃半月以內,焚心焦肺,全身血液枯乾而死……」 「啊……」 「…羅偉吃了毒丸,一命本已難保,後來我姑姑見他可憐,才偷偷把教中秘制『冰蓮』,暗中給了他一粒,讓他能暫保性命,回到故鄉來——」 竺君儀忍不住插嘴道:「你是說『冰蓮』能夠消解『焚心丸』的毒火?」 宮天寧笑道:「焚心丸至毒至烈,天下沒有一樣東西,能夠完全解去它的毒性。」 竺君儀驚道:「那麼『冰蓮』又有什麼用?」 宮天寧道:「『冰蓮』不過能暫時壓抑毒性的發作罷了,姑姑只給了他一粒,目的是希望他能重回大漠,誰知姓羅的忘恩負義,一去三十年,竟甘願死在中原,也再未返回大漠去。」 竺君儀不服地道:「那是羅大俠為了武林正義,不幸死在泰山,怎能說是忘恩負義?」 宮天甯冷哼道:「他回中原來,連兒子都生了,還不算忘恩負義算什麼?」 竺君儀不想跟他爭辯,頓了頓,便道:「你說『冰蓮』能壓制『焚心丸』的毒性,不知能夠壓制多久?」 宮天寧詭笑著望了她一眼,道:「普通一粒,效力能達半年,如果內功深厚,運用本身功力輔助藥力,最多也只能維持—年。」 竺君儀默默計算,羅偉自揚名天下,果然不過一年,便喪命在泰山觀日峰。難道說他的臨敵突然失去功力,並不是陶天林的關係,卻是因為服過「焚心毒丸」的緣故麼?照這麼看來,自己即算從宮天寧身上偷到「冰蓮」,陶羽的生命,最多也只能再活一年了。 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她不期然機伶伶打了個寒嘩,幽幽問道:「那焚心丸的毒,當真天下就無物可解嗎?」 宮天寧道:「除了『冰蓮』,之外,就只有這種千年地底冰河的水可以壓抑毒火。但是,冰河之水,也不能完全解去毒性,一樣只能壓抑火毒,使它不致發作。」 竺君儀驚喜地道:「這種冰河河水,跟冰蓮同樣可以壓抑火毒?」 宮天甯陰陰一笑,道:「姑娘先別太高興,冰河之水雖然能壓制火毒不發,但卻有一樣最要緊的事,在下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呢!」 竺君儀忍不住心中狂喜,忙道:「什麼事?請你快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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