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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宮天寧揮劍一格,當場後退兩步,雷孟森也不理他,只顧搶進戰圈,雙環合璧,同戰宮玉珍。

  宮天寧攔截不成,險些吃了大虧,自是惱怒萬分,但他也深知這雷家三環不是好纏的對象,雖然咬牙切齒,卻不敢冒然再行出手。

  雙環左右飛旋,困住宮玉珍,劍影環光,耀眼生花。

  辛弟緊捏雙拳,低聲問秦佑道:「我們幫誰?」

  秦佑道:「誰也不幫,且等他們分出勝負,再問問那道姑跟羅大俠是什麼關係?」

  「天南笑客」伍子英插口道:「三環聯手,天下無敵,你們若等出分勝負來,那道站只怕早傷在三環之下了。」

  秦佑叱道:「你少多嘴,待他們事了,少不得還要處置於你。」

  伍子英搖頭歎道:「好心變作驢肝肺,天保佑他們別死了,不然,你一定要拿我償命……」

  才說到這裡,驀聽得場中一聲震耳暴喝,雙環聯手之後,晶瑩環招威力大增,那宮玉珍一口劍雖然仍甚矯捷,雙環卻已挽回劣勢,搶佔上風,照這樣看來,假如龍環雷孟雲再出手參戰,宮玉珍必敗無疑。

  秦佑不覺對宮玉珍泛起一絲同情,她武功再好,終是個女人,如何當得「奪命三環」如狼似虎的攻勢,再說她既然與羅偉有關,看在陶大哥份上,也不能坐視地傷在三環之手。

  但三環功力絕佳,他縱然出手相助,又能不能勝得過雷家三環呢?

  他心裡矛盾而激動,一時委決不下,無意中縱目一瞥竺君僅,竺君儀也正以關切的目光,向他張望。

  兩人目光一觸,秦佑心弦微震,趕忙扭過頭去。

  竺君儀年齡比他大了兩三歲,可是,自從在泰山觀日峰相遇同行,他總感覺她一對深遽關切的目光,時時不離他左右,而且,那目光中不但充滿柔情,更兼有母性慈祥的溫暖,使他往往從心的深處,導引出對那種目光的依戀。

  場中起鬥越烈,秦佑的心情也越來越亂,他偷眼去看龍環雷孟雲,卻見他端立在淩茜馬側,神情木然,竟像是存心監視著身懷《通天寶籙》的淩茜,一時尚無出手之意。

  這時,官道上已有不少行人,但一般行旅望見這種武林中人的捨命拼鬥,大都畏怯地駐足不前,或者悄悄繞道而過,只有少數看來也不是身負武學的壯漢,停身路側,靜靜地旁觀這場罕見的激戰。

  忽然,秦佑在這些膽量稍大的行人之中,發現了一個奇特的老婦人。

  那老婦立身在淩茜馬後不遠,一頭烏黑亂髮,遠望最多不過中年,但臉上卻皺紋遍佈,顯得十分蒼老,尤其,她那依然風韻猶存的身材,和她臉上表露的年齡,更是極其不能配合。

  特別令秦佑迷惘的。是那老婦人在人群中出現的時候,曾與淩茜微微頷首,好像彼此原是相識的,而後卻又一直未交一語,恍如陌生路人。

  這些奇怪的現象,落在秦佑眼中,頓時疑雲叢生,不覺對那老婦人多看了幾眼,適巧那老婦目光也掃向秦佑,竟也含笑遙遙向他點頭招呼。

  秦佑心頭一動,疑念更盛,猜不透這老婦是誰?難道她也是武林中隱姓埋名的高人?他雖然疑雲陣陣,一來與她相距甚遠,二來未見老婦人出聲,是以也未使上前去探問她的來歷。

  又過了盞茶光景,果不出秦佑所料,宮玉珍已漸漸顯得力盡不支,劍上內力銳減,耀眼劍芒,已被虎豹兩隻玉環的寒光取而代之。

  他心裡一陣衝動,緊了緊手上短劍,方欲挺身而出,不想竺君儀突然失聲尖叫道:「陶公子,你們看,那不是陶公子嗎?」

  這一聲尖叫,使場中眾人齊都吃了一驚,秦佑神情大震,揚目一望,果見一匹黑馬,正緩緩由南而來。

  馬上少年,儒服飄逸,可不正是陶羽?

  他喜得忘了場中力戰將敗的宮玉珍,高聲大叫道:「陶大哥,陶大哥……」

  陶羽聞聲抬起頭,神情竟十分黯然,只向他揚了揚手,蹄聲得得,緩緩縱騎行來。

  「天南笑客」伍子英長長吐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他總算活著回來了……」

  辛弟和秦佑一齊拔步奔迎上去,激戰中的宮玉珍掠目一瞥陶羽,心頭登時大大一震,失聲呼道:「羅偉……偉哥哥!」她心神一分,手上長劍不禁略緩,頓被豹環雷孟彬揮環撥開劍影,手起掌落,「蓬」然一聲,正中右肩胛骨。

  宮玉珍痛得悶哼一聲,長劍「當」地脫手墜落地上,踉蹌倒退七八步,不想身子尚未站穩。耳中破空聲響,雷孟森已抖手射出虎環,躡蹤追擊而到。

  她不明玉環借力巧妙,咬牙翻車疾努,那玉環呼地折轉,一個旋繞,噗地被打中後背脊心,立即前沖兩步,一張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宮天寧睹狀,雙腳一頓,掠身上前,探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焦急地道:「姑姑,姑姑,你傷得重嗎?」

  宮玉珍黯然搖搖頭,目光欲散又凝,向陶羽深深望了一眼,喟然一歎,跌坐地上,迸力吐出一句話:「快去把那孩子叫過來……」

  宮天寧回頭一望,不耐地說道:「姑姑,你身受重傷,人都快死了,有什麼吩咐,只管對侄兒說,又要叫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做什麼……」

  宮玉珍怒目一瞪,厲聲道:「別多說,快去叫他過來!」她傷得顯然不輕,奮力喝出這句話後,又吐了一大口鮮血,喘咻不止。

  宮天寧無可奈何地退後兩步,轉面對陶羽叱道:「小子,你聽見了嗎?真要等到爺來請你不成!」

  陶羽已將大略經過,簡短地告訴了秦佑,聞言並不生氣,隨手遞給秦佑一張字條,歎道:「這是我離開泰山時,在馬鞍上見到的,或許我娘已經同意我報復父仇,勉我精心習武,唉!不知是不是太晚了……」

  說罷,神情黯然,移步向宮玉珍走去。

  秦佑不識字,便叫竺君儀為他念出紙條上的字句:「身世既明,大禍將至,急求自保,習武務精,力所未逮,諸宜隱忍。」

  秦佑欣喜地叫道:「大哥,恭賀你能開始練武……」他語聲忽又頓止,原來發現陶羽已不在身邊,正含淚蹲在宮玉珍面前。

  宮玉珍眼中熱淚盈盈,伸著尚能轉動的左手,不停地輕輕撫摸著陶羽的面頰,柔聲問道:「好孩子,你知道羅偉嗎?」

  陶羽神情一震,鼻頭一陣酸,忍淚點點頭,半晌,才哽咽答道:「他……他已經死了……」

  宮玉珍身軀猛地一陣顫抖,眼中驚惶萬端,急聲問道:「死了?什麼時候……」

  陶羽淒然垂下頭,道:「已經整整十五年了。」

  宮玉珍熱淚迸流,喃喃仰天歎道:「偉哥哥,十六年啊,我終於得到了你的音訊,空等了你十六年,結果依然是一場春夢……」

  她幽幽一歎,又道:「孩子,我一見你面,便看出你是偉哥哥的骨肉,告訴我,你娘是誰?」

  陶羽忍耐不住,熱淚如泉,泣道:「她……她……她……」

  宮玉珍憐惜地拍拍他的臉,道:「唉!不說也罷,不說也罷,那麼你父親死在誰的手中,你總該知道了?」

  陶羽點點頭。哭道:「他……他死在我外……外公手裡……」

  「什麼?你外公……」

  這話顯然太出乎她意料之外,因此陶羽尚未回答她的驚問,她便已一痛昏厥,倒在扶著她的宮天寧臂彎裡。

  宮天甯對陶羽怒目而視,仿佛責怪他不該出此凶言,嚇昏了他的姑姑。

  半晌,宮玉珍悠悠醒轉,一把抓住陶羽,放聲大哭起來。

  陶羽不知該怎樣勸解,陪著她飲泣良久,才囁嚅說道:「這位……這位姑姑,我不知該怎樣稱呼你,只求你不要太難過……」

  宮玉珍泣道:「叫我姑姑吧!你父親當年在大漠的時候,待我猶如同胞兄妹,算起來,我正該是你的姑姑……」

  她喘息著舉手在項間探摸,想解下那半枚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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