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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駱伯倫道:「千萬魯莽不得,如今獸群只在林外,咱們不去招惹,尚可相安無事,一旦激怒了它們,我等四人縱能上樹躲避,還有康浩和月眉以及五個昏迷不醒的人,必將傷在獸群之口。」

  齊效先道:「難道咱們就困守在林子裡坐以待斃不成?」

  黃石生道:「那倒不至於,我看倪森那廝一心急於援救冉肖蓮,只要她在咱們手中,倪森便絕不敢妄動,趁此時機,咱們先設法救醒康浩和月眉再說。」說著,舉步走向毒神苗廷秀身邊,低頭一看,只見苗廷秀仍然昏迷未醒,衣衫已被解開,地上零亂地放著十六八個藥瓶子。

  宗海東沒等黃石生詢問,便皺眉說道:「這些藥瓶都是從苗廷秀身上搜出來的,可惜咱們不知哪一種才是解藥。」

  黃石生拾起那些藥瓶,一一審視了一遍,回頭對齊效先道:「你守在老毒物身邊,先閉住他的穴道,然後才給他蜂毒解藥。」

  宗海東急忙叮囑道:「四哥要當心,這老毒物出了名的奸滑。」

  黃石生微笑道:「不妨,我自有方法。」說著,就在苗廷秀身傍盤膝坐下來。

  齊效先依言點閉苗廷秀的雙肩穴道,又喂了他一爛蜂毒解藥,沒多一會,苗廷秀便悠悠醒來。

  黃石生不待他開口,便右掌連揮,「拍拍」給了他兩記耳括子,兩眼一瞪,惡狠狠的喝道:「姓苗的,你也有今天?老子若不把你一刀刀淩遲寸碟,難消心頭之恨!」

  一面喝罵,一面跳了起來,拳打腳踢,掌劈指戳,不由分說,先將老毒物結結實實狠揍了一頓。

  而且,落拳著掌之處,避開了要害,專找老毒物傷殘的地方下手,不是掌摑醜臉,便是腳踢斷腿,只揍得苗廷秀昏頭轉向,恍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黃石生打得累了,又從靴筒裡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憤憤插在地上,自己卻一面坐下來喘氣,一面叱道:「阿毛,把這老賊開刀,從兩條腿開始,給我一塊塊向上面割。」

  齊效先應聲上前拔起匕首,一腳踏住苗廷秀的胸膛,手起刀落,果然在他大腿根部割下了一塊肉。

  苗廷秀疼得大叫道:「喂!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跟老夫何怨何仇?為何要下此毒手?」

  黃石生冷哼道:「你不認識咱們,咱們可認得你這老匹夫,我問你,你就是毒神苗廷秀吧?」

  苗廷秀道:「不錯,正是老夫…」

  黃石生叱道:「不錯就行了,阿毛,給我再割!」

  效先也不開口,揮起匕首,又狠狠割下一塊肉。

  可憐苗廷秀滿頭霧水,直疼得毗牙咧嘴,冷汗涔涔,急於又衰叫道:「我和諸位素不相識,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求你們把話說明白了,好歹別叫我死後仍做個糊塗鬼呀!」

  黃石生咬牙節齒道:「老匹夫,你平生做的惡事太多,才會記不得咱們,可是,咱們卻一點也不糊塗,是你殺害了我表兄全家,今天就要將你千刀萬剮,祭奠我那可憐的表兄全家老小在天之靈。」說到這裡,氣憤難抑,一疊聲又催促道:「阿毛,快些動手,咱們無把老匹夫害成血人,再用鹽將他醃起來,然後剖出他的心,替你表叔報仇雪恨。」

  利刃割肉已經痛徹心肺,何況還要鹽醃活人。苗廷秀想到那疼死人的滋味,不由頭皮發炸,心膽俱裂,急急叫道:「我沒有殺害你的表兄,我連你的表兄是誰都不知道,你們千萬不要弄錯人了!」黃石生道:「弄錯人?嘿嘿!咱們千里迢迢,去萬毒穀沒有尋到你,又一路追趕到復仇穀來,守候到今天才將你擒住,咱們地弄錯人嗎?」

  苗廷秀聽他一口說出萬毒穀的名稱,心裡已吃了一驚,但仍強作鎮靜道:「老夫息隱深山,數十年不聞外事,你那表兄叫什麼名字?怎知是被老夫殺害的呢?」

  黃石生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敢抵賴?」

  苗廷秀急道:「並非抵賴,而是老夫雙腿殘廢,困居山谷,根本不可能出去殺害別人,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黃石生道:「好!你既裝傷,咱們就叫你做個明白鬼。我問你,兩年之前,有一位姓徐的鏢師,為了避仇求隱誤人萬毒穀,是你這老匹夫將他全家老小,用來試驗毒藥,一個個都被害死,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苗廷秀心中大震,默然不答。

  黃石生又道:「你害死他一家老小也還罷了,又將徐綜徐綸兩個可憐的孩子,割去舌頭,充作藥童,最後也慘死在你手中,這件事,你該還沒有忘記吧?」

  苗廷秀啞口無言,心中卻風車般疾轉,尋思著辯解脫身這策。

  黃石生怒目喝道:「姓苗的,你心狠手辣,只說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沒想到蒼天有眼,仍有報應臨頭的時候,告訴你,那姓徐的鏢師,便是我表兄,徐綸兄弟倆,便是我的兩個侄兒,現在我要替他們報仇,你明白了麼?你還有什麼話說?」

  苗廷秀假作沉思,默默不語,過了好一會,才恍然「哦」了一聲,含笑道:「老夫記起來了,的確有過一家姓徐的人,誤人萬毒穀,全家都在谷中先後去世的,不過,事情經過,卻和你所說的恰好相反,老夫非但沒有傷害他們,論起來,還是他們的恩人……」

  黃石生叱道:「老匹夫,你敢胡說八道誆騙咱們?」

  苗廷秀輕輕歎了一口氣,正色道:「老夫句句實言,你若一定不肯相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唉!這年頭好人難做,恩將仇報的事,實在太多了!」說完,搖頭嘆息不已。

  黃石生瞪著兩隻眼睛,追問道:「你倒說說看,咱們怎樣恩將仇報?怎樣冤曲了你?」

  苗廷秀故作黯然之色,道:「不說也罷,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的。」

  黃石生道:「只要你說得有理,咱們自然相信?」

  苗廷秀笑道:「事隔多年,死無對證,是真是假,早已無從查明了。不過,老夫要問你一句話,這件事,可是康浩告訴你們的?」

  黃石生道:「不錯,是康浩說的。」

  苗廷秀長籲道:「這就難怪了,那康浩原與老夫有隙,毋怪會挑撥是非,陷害老夫。」

  黃石生似已被他言詞所感,臉色漸趨緩和,凝目道:「咱們恩怨分明,並非不辨是非,只要你說的是真話,咱們決不誣害好人。」

  苗廷秀道:「你一定要問,老夫就將事實經過相告,信與不信,那是你們的事了。」

  微頓,繼續說道:「當年你那表兄全家到達萬毒穀時,同行共有老少七個人,其中五人都受了傷,尤其你那表兄,傷勢最重,另外兩名婦女和兩名隨行弟子,也是遍休鱗傷,血染衣袍,只有徐綸兄弟倆尚稱完好……」

  黃石生關切地道:「他們怎會無故負傷的?」

  苗廷秀道:「老夫也曾以此相詢,據他們說,是在途中被仇有追截,且戰且走,一路退入亂山,老夫查看他們的傷勢,才發現你那表兄夫婦都被淬毒暗器擊中要害,又未能及時療傷逼毒,業已無藥可救,果然沒過多久,他們夫婦倆便相繼毒發身亡,那女兒悲傷過度,竟趁老夫不備,拔劍自刎而死……」

  黃石生明知他說的鬼話,卻裝作悲傷的樣子,點頭嘆息道:「這倒可能,我那侄女兒從小性情就太剛烈,確能做出這種傻事來。」

  宗海東等人見黃石生表情逼真,唱做俱佳,心裡想笑,又不能笑,一個個都扭頭過去,暗中竊笑不已。

  苗廷秀只當他們都受了感動,越發吹得起勁了,接著又道:「令侄女刎頸殉親,也還罷了,最難得的是兩名隨行弟子,一見師父亡故,雙雙跪下叩了三個頭,痛哭了一場,不顧本身傷勢,竟然奮勇起身,立志出谷要替師父報仇,聲言:如不成功,決不偷生,寧願追隨師父,同赴九泉……」

  黃石生脫口贊道:「好漢子,有義氣,不在表兄疼他們一場。」

  口裡誇讚,心裡卻暗罵:老小子,你儘管胡謅吧,等弄明白哪一瓶是解藥,老子要叫你哭不出來。

  苗廷秀哪裡想得到這許多,兀自胡謅亂吹道:「老夫只恨自己行動不便,未能及時攔阻他們,不得已,只好全心全意照顧著徐綸兩兄弟,一面掩埋死者,一面等候他們的消息,誰知他們一去音訊全無,吉凶難料,老夫苦等了兩年,卻等來了那該死的康浩……」

  提到康浩,他似乎餘恨未消,憤憤地說道:「康浩那小鬼,跟他師父一樣的薄情陰險,他偷人萬毒穀,竊取老夫手植的奇異樹異果,老夫都寬大為懷,不跟他計較,豈料那小鬼竟然得寸進尺,妄想謀害老夫,霸佔萬毒穀……」

  黃石生道:「他要霸佔萬毒穀來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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