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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冉肖蓮搖搖頭,說道:「沒有,石室現正在地底甬道內,他們如果想下毒手,我也毫無辦法,只有陪著老前輩一塊兒死了。」

  這時,迷魂香味已經源源不絕湧進石室,但因冉肖蓮依偎得很近,董明蒿竟誤以為是女人身上的香粉氣味,以致毫未警覺。

  突然間,發覺冉肖蓮語音逐漸低弱,嬌軀—陣搖晃,似欲跌倒……

  董明蒿還當她是故意做作的,掌心微—用力,叱道:「站好了!你別打錯主意,老……老夫不吃……不吃這一套……」

  話猶未畢,冉肖蓮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董明蒿自己也感到頭腦暈眩,猶自撐持著欲去拖起冉肖蓮,誰知甫一折腰,便「卟通」載倒,再也站不起來了。

  石室抵達谷外,暗門開處,毒神苗廷秀大笑而出,用拐杖指點著石室笑道:「四師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我雖無仇怨,卻不能容你破壞愚兄的大事,說不得,只好得罪了。」說著,啟開石室門,只見董明蒿仍然緊扣著冉肖蓮的手腕,身子橫壓在她身上,皓首偎著嬌靨,倒像是鴛鴦交頸,相擁熟睡—般。

  苗廷秀搖頭失笑,道:「這模樣幸虧是愚兄看見,若換了二師兄,豈不打翻醋缸麼?」

  於是又回頭叫道:「沉香,過來替他們搬開些,把那邊四個也拖過來,咱們該回去了。」

  那邊樹下,並排放著康浩等四人,一個個昏迷不醒,狀如熟睡。

  藥童沉香卻背著身子坐在樹下,正低頭撥弄一個形如魚網般的東西,苗廷秀連叫了兩聲,他竟都充耳不聞,生像沒有聽見。

  苗廷秀怒道:「小鬼,你聾了麼?」

  沉香漫應道:「來了!來了!我在這姓康的身上搜到一件奇怪的東西,正準備呈給長老過目。」

  苗廷秀道:「是什麼東西?」

  沉香道:「好像是個蟲窠,裡面養著兩條金頭蜈蚣。」

  苗廷秀以「毒」成名,平生最喜搜求各種罕見毒蟲,一聽「金頭蜈蚣」四個字,心中猛然一動,急問道:「可是全身赤紅,只頭部呈金黃色的?」

  沉香道:「一點也不錯,乍看就像一根紅絲線,嘻嘻!兩個傢伙還絞纏在一起呢,不知道在幹什麼……」

  苗廷秀低喝道:「快別動他們,那是世上最毒的『金頭鏟』。」

  話落,雙拐一點,人已掠到樹下,一面由懷中取出一副銀絲手套,匆匆套在手上,一面連聲道:「它們正在交尾,不要驚動它們,輕輕連窠一齊遞給老夫……」

  沉香道:「好!給你吧!」突然回轉身去,一把扯開了網口,大股黑煙般飛蟲,登時向苗廷秀臉上撲去。

  那些密如煙霧般的飛蟲,顯然並非什麼「金頭鏟」,而是數以千計細小毒蜂。苗廷秀措手不及,慌忙揮袖拍打,無奈那些毒蜂體積大小,數量又多,顧得前面顧不到後面,加以苗廷秀雙腿俱斷全告拐杖支撐,一陣忙亂下,未能拉牢拐杖,「咕咚」一聲,跌了個「四腳朝天。」

  身軀倒地,大群毒蜂立即飛卷而下,饒是苗廷秀滿地翻滾,後頸和前額也被整中了好幾處。

  他乃施毒的名家,一被毒蜂螫中,便知道蜂刺帶有劇毒,他懷中本有解毒奇藥,卻來不及取用,人便昏迷了過去……

  這時候,遠處林中接連奔出三十人,竟是千手猿駱伯倫、鬼臉書生黃石生和飛蛇宗海東。

  宗海東運步如飛,當先奔到,用腳踢了踢苗廷秀,又舉手拍拍「沉香」肩膀,笑贊道:「阿毛,真有你的,姓苗的號稱毒神,終朝打雁,這一回可叫雁兒啄了眼睛啦。」

  齊效先一面招收毒蜂,一面笑道:「方才我真有些心怯。怕被他聽出口音不對,幸虧那老毒物貪心過重,竟沒注意。」

  正談笑間,駱伯倫和黃石生也隨後奔到,黃石生內傷初愈,體力仍嫌虛弱,喘息著,說道:「此處仍在復仇會勢力區內,休多耽擱,效先速將這裡五個人搬進樹林去,宗六弟快去搬石室內的冉肖蓮和那老頭子,先離開險地,再向苗廷秀追取解藥。」

  齊效先指著草叢裡的藥童沉香,問道:「這傢伙怎麼辦?要不要一齊帶走?」

  宗海東接口笑道:「帶他走毫無用處,反是累贅,倒不如放在石室內送回去,也叫復仇會知道咱們的手段。」

  駱伯倫道:「無論怎麼辦,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宗海東答應一聲,挾著沉香,直趨石屋幸虧他快了一步,剛將董明嵩和冉肖蓮搬出來,換進藥童沉香,石門便緩緩關閉,開始馳返谷中去了。

  黃石生催促道:「谷中發現有變,必然會派遣大批高手追出來,咱們得快些才行。」

  地上昏迷的人,連苗廷秀在內,共有男女七個之多,搬運的卻只有四個人,其中駱伯倫僅有一條手臂,黃石生重傷初愈,都幫不了大忙。

  齊效先年輕力壯,首先抱起月眉和康浩,大步向樹林奔去。宗海東也鼓足氣力,挾起小紅和易湘琴,駱伯倫不願袖手,探臂挾起了苗廷秀,剩下黃石生,本想由董明嵩和冉肖蓮之中,先擇一人搬進林子裡,誰知那董明嵩人雖被毒煙熏迷,扣在冉肖蓮手腕上的五個指頭,卻像鐵箍似的緊扣不放,怎麼也沒有辦法分開。那樹林距離谷口石屋,約有十丈開外,轉眼之間,駱伯槍等人都先後奔進林子裡,只剩黃石生守著董明嵩和冉肖蓮,正感無計可施,一陣「隆隆」聲響,載人石室已飛馳而回。

  室門啟開,獸神倪森滿臉驚怒之色跳了出來。

  黃石生一時走避不及,急中生智,連忙在冉肖蓮和董明嵩身邊盤膝趺坐下來,望著倪森露齒一笑,緩緩說道:「閣下就是黑谷獸神倪大俠麼?」

  他本不認識倪森,只是從月眉利用巨雕傳訊中,對谷内情形略知大概,現見倪森的年貌氣勢,冒叫一聲,不想恰好叫對了人。

  倪森微微一怔,答道:「不錯,老夫正是復仇會總堂堂主,朋友是誰?如何識得老夫?」

  皆因倪森也從未見黃石生,又懍于冉、董二人都落在黃石生手中,心裡先有了疑懼,加以自從「黑穀」瓦解,倪森迄未在江湖上露過面,突然被黃石生一口叫出姓名,驚疑更盛,越發估不透眼前這瘦削怪人是何來路了。

  黃石生見他滿面驚容,索性再詐他一下,便含笑著,說道:「在下與倪大俠,雖素未謀面,但家師兄卻是倪大俠的故人,只是闊別多年,倪大俠或許已記不起來了。」

  倪森詫道:「是嗎?但不知令師兄是哪位?」

  黃石生道:「家師兄複姓東方,單名一個烈字。」

  倪森駭然失聲喃喃道:「太陽史東方烈?」

  原來太陽史東方烈名列「大荒三老」之一,正是當年黑穀四凶的剋星,倪森心驚膽顫之下,不由自主。向後倒退了兩三步,精目暴睜,瞬也不瞬的瞪視著黃石生。

  黃石生鎮靜的淡淡—笑,道:「倪大俠是覺得在下年紀太輕,有些不信嗎?其實,在下與家師兄雖屬同門,彼此卻也沒有見過面,只不過依門譜相敘,應是同輩罷了。」

  倪森茫然道:「那是什麼原因?」

  黃石生道:「原因很簡單,咱們雖然同一位祖師,所習也是同一種武功,更同一輩份,但入門有先後,且相差甚遠。」

  這是黃石生謹慎之處,他自忖武功不高,又不知道太陽史有無傳人,更要顧慮倪森的盤問,是以,牛皮不敢吹得太滿,得替自己先留下退步的餘地。

  倪森聽了,輕「哦」一聲,驚懼之情略滅,但想到此人既是太陽史的同門師弟,武功自然也不是庸俗之輩,語態上不敢怠慢,便再度拱了拱手,問道:「閣下尊姓大名?駕臨敝谷,有何見教?」

  黃石生含笑道:「不敢,在下姓黃,草字蜀樹,今日冒昧而來,有點小事,竟欲見見復仇會主。」虧他這時候還有閒情占人的便宜,「蜀樹」與「叔叔」諧音,敢情竟要倪老魔頭做他的侄兒哩!

  倪森眉頭微皺道:「但不知黃兄欲見敝會會主,究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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