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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巫九娘黯然道:「老婆子孤寡無依,此生別無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他們外公臨終的時候,遺言要老婆子尋訪他們的生父,讓他們姊弟倆認父歸宗,但以目下情形推測,這願望只怕是辦不到了。」

  康浩連忙說道:「晚輩願意盡力協助尋訪……」

  巫九娘搖搖頭道:「這話說來容易,成功的希望卻太渺茫,時隔多年,姑無論那薄情寡義的東西是否尚在人世,即使他還活著,如果已經淪入魔道,我也不能將他們姊弟倆送進火坑裡,更何況歲月無情,阿毛是男孩倒不打緊,眉兒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女孩子的終生大事,豈能等待,假如再過十年尋不到她父親,難道要她一輩子不嫁人麼?」

  康浩語塞呐呐道:「這……這……」

  月眉大聲道:「奶奶,眉兒寧願一輩子不退,侍候你老人家。」

  巫九娘道:「傻孩子,奶奶年紀老了,遲早會死的,如果奶奶不在了,你怎麼辦?」

  月眉道:「眉兒也跟奶奶一道去。」

  巫九娘叱道:「胡說,這種話是說著好玩的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人倫之常,有什麼怕難為情的?」

  接著,又轉向康浩道:「眉丫頭是我一手帶大,在沒有找到她的生父之前,婚事自該由我作主,現在我已經把她的庚貼交給你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出道不久,尚未婚娶,剛才你又親口答應過,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吧!」

  康浩大驚道:「原來老前輩的意思,竟是要……」

  巫九娘道:「不錯,這就是我老婆子要付託你的事,我這樣做,一則使他們姊弟倆有所依靠,二則願藉此彌補她娘生前的缺憾,二十年前,她對令師一往情深,最後卻抱恨而死,如今我將唯一的愛女,許配給楊君達的唯一傳人,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當含笑瞑目了。」

  康浩聽了這番話,驚惶無措,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月眉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駱伯倫喜出望外,大笑道:「九娘如此安排,恰似一根紅線就成了兩代良緣,在下吞為康浩的長輩,納聘之事,就由在下承當了,稍等便籌辦補送過來。」一陣大笑,正好掩去月盾的哭聲。

  巫九娘道:「咱們武林中人。不用這些虛禮俗套,庚帖隨身,便是信物,但今天只能算是下定」正式迎娶,還須稍待一段時日。」

  駱伯倫道:「說的是,婚娶大典,總得等康浩替師門伸雪了冤屈之後,再隆重行禮。」

  巫九娘點頭道:「這是自然,咱們就以那一大為期,如果在這段時間內,能夠尋到眉兒的生父,理當再徵求他的同意,如果尋不到,屆時只有麻煩駱大俠總成其事了。」

  駱伯倫竟沒有聽出她弦外之音,連聲道:「九娘放心,都交給我駱某人了。」

  黃石生和宗海東也都興高采烈,強著康浩叩了頭,告辭出來,康浩兀自捧著那只金盒發愣,黃石生附耳低道:「快些起來吧,要化解兩家血仇,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康浩遲疑道:「可是,小侄總覺得愧對湘琴……」

  駱伯倫笑道:「你別像你師父那樣迂腐,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應當,一切有駱伯父替你作主,只要你有這份福氣,再娶十個八個又有何妨?」

  黃石生催促道:「時候不早,快去吧!別忘了在後堡橘林中等候。」

  康浩仰望天色,日影業已偏西,顧不得再說話,匆匆收好金盒,出穀而去。

  他離去不到頓炊工夫,巫九娘帳篷中突然揚起一片哭聲。

  駱伯倫和黃石生相顧一驚,急忙飛步趕去,才到帳篷門口幾乎和狂奔出來的齊效先撞個滿懷,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齊效先掩面大哭,用手指著帳篷內,卻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駱伯倫情知不妙,撩開帳幕沖了過去,只見月眉正伏臥床上,嘶聲悲叫道:「奶奶!奶奶——」

  巫九娘那條僅有的獨臂,卻虛垂在床沿外,微微擺蕩不已。

  ***

  康浩自從午刻以前離開一劍堡,這一耽擱,已過申時,整天粒米未進,又心懸兩地,怕湘琴或方濤會發現自己不在堡中,所以一出谷中,便加快步子向前奔去。

  將近小溪盡頭,突然望見峭壁頂上站著一個人……

  那人背朝山谷,是以無法看見他的面貌,從背影看去,中等身材,儒服綸中,年紀在二三十歲之間。

  康浩心中一動,連忙頓住步,一閃身,輕輕躲進溪邊荒草中,暗忖道:黃四叔說的這兒發現一個武功很高的神秘少年,大約就是此人了,既然被我無意碰上,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誰?

  心念轉動,便屏住呼吸,用手撥開亂草,仔細察看了那人的舉動,但等了許久,卻見那人負手而立,除了山風偶爾飄起他的衣角,竟像一尊石人似的,無聲無息,好半晌都沒移動過妻下。

  他是誰?怎會出現在這荒涼的山頂?瞧他那端然凝重的模樣,莫非正在思索著什麼重大的心事,康浩正自狐疑,那人突然長歎了聲,緩緩轉過身子,舉步向小溪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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