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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黃石生道:「說起來已是兩年前的事了,那一次,小的和那位堂兄攜帶一批貨物雇舟東下,不幸在銅瓦廂附近覆舟失事,多虧九娘相救,才得死裡逃生,所以,九娘也就是小的兄弟的救命恩人。」

  復仇會主恍然輕「哦」了一聲,又問道:「何兄又怎麼知道九娘現在正寄寓此地的呢?」

  黃石生毫不遲疑道:「小的兄弟自蒙九娘活命大恩,兩年來,只要是由這條路上經過,必然要去銅瓦廂拜望恩人,這次卻撲了一個空,幾經打聽,才輾轉尋到客店來的……」

  復仇會主臉色一沉,道:「這就怪了,孫某和九娘今日黎明才離開銅瓦廂,晌午開始人城投店,這件事,別無他人知道,何兄是從什麼地方打聽到的?」

  黃石生笑道:「原來孫二俠不知詳情,這家慶祥客棧。乃是九娘常來的,她老人家每次進城,都在這兒休息,其實不須打聽,猜也能猜到了。」

  復仇會主對巫九娘近年來的生活情形並不瞭解,自然想不到黃石生情急生智,信口胡謅的,略一沉吟,疑雲漸消,微微一笑,道:「四位來得不巧,九娘出去添購點東西,尚未返店,假如四位不急於趕路,何妨稍候,大約再過一會也就快回來了。」

  黃石生故作為難之色,歉然說道:「本來是該恭候她老人家回來見見面的,無奈小可兄弟已經約好幾位同業在徐州等侯,不能遲去,既然見到了孫二俠,區區微衷,就煩孫二俠代為轉達一聲如何?」

  復仇會主也不願計畫受到影響,點頭道:「這樣也好,諸位有什麼話?孫某一定替你們轉到就是。」

  黃石生:「旁的也沒有什麼,小可兄弟身受九娘大恩,只盼她老人家能將去處留告店東,待徐州返來,再專程去看望她老人家。」

  復仇會主道:「這是小事,一定不會讓諸位失望的。」

  黃石生拱手稱謝道:「如此就煩勞孫二俠了。」

  四人恨不得早些脫身,急忙立起告辭,復仇會主則因另懷鬼胎,不願有人礙事,也沒有多作挽留o離開慶祥客棧,匆匆牽馬轉過街角,駱伯倫便忍不住驚駭低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此地居然又有一個孫天民……」

  黃石生道:「事情很明顯,客店裡那一個孫天民是假冒、的。」

  駱伯倫道:「他假冒孫二俠的目的何在?」黃石生目光四下一掃,低聲道:「這兒不是說話之處,咱們且先尋一個安頓馬匹的地方,再詳細商議,宗六弟留在附近,監視著慶祥客棧,假如在咱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巫九娘知巧返店,必須設法攔住她。」

  飛蛇宗海東道:「如果那巫九娘不肯相信我的話呢?」

  黃石生將孫天民的親筆字柬交給他,說道:「你帶著這個東西,她一定會相信,即使攔不住她,至少也要提醒她客店裡那位孫天民是假冒的。」

  叮囑完畢,自和駱伯倫、李鐵心扳鞍上馬,繞過大街,另尋了一家比較僻靜的小客棧,訂了房間,就將馬匹寄存在客棧裡。

  駱伯倫問道:「四弟,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黃石生道:「那傢伙利用八臂天王金松追蹤孫二俠的機會,冒名頂替潛入客店,目的顯然欲對巫九娘不利,而且,假如小弟沒有猜錯,那傢伙很可能就是復仇會主。」

  駱伯倫道駭然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復仇會主?

  黃石生正色道:「他雖然曾經易容改裝,臉上又塗滿了薊膏,但那雙眼神,卻瞞不過小弟,尤其他盤問咱們來歷時的語氣,簡直跟在洛陽節孝坊和郊山古墓一般無二,再說,除了復仇會主,別人也指揮不了八臂天王金松。」

  駱伯倫驚道:「果真如此,事情就棘手了……」

  黃石生傲然道:「大哥何須擔心?論劍術,咱們不是他的舉手,若論鬥智用計,易容改裝,這一套咱們未必便輸給了他。」

  駱伯倫連忙說道:「你可是有什麼妙計麼?」

  黃石生道:「小弟心中已有計較,但要委屈大哥一下。」忽然壓低了語聲,湊近駱伯倫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駱伯倫面有難色,道:「這方法妥當麼?萬一被他識破,豈不危險?」

  黃石生道:「俗話說,做賊心虛,小弟敢保證不會被他看出破綻。」

  駱伯倫低頭看看自己虛懸的左臂,遲疑道:「即使身材混得過去,愚兄這條左臂卻怎樣安排?」

  黃石生笑道:「大哥放心,要連這點手藝都沒有,小弟也就不配『鬼臉書生』的名號了。」

  駱伯倫沉吟良久,點頭苦笑一聲,道:「看在孫二俠份上,咱們就冒險試它一試吧!」

  黃石生向店家索取了一份紙筆,凝思有頃,緩緩在紙上勾畫出一幅老婦人的臉譜,幾經修改添減,直到自己認為完全滿意了,才擲筆笑道:「小弟的『口述寫真秘法』雖然久未使用,但相信還不致差到多遠去的。」

  當他展示紙圖,那臉譜,赫然竟是一幅活生生的巫九娘畫像……

  飛蛇宗海東奉命守候在慶祥客棧附近,既要留意巫九娘,又要隱蔽自己,更須隨時防範客棧中那假冒孫天民的人逃走……一心數用,苦不堪言。

  這時候,天已入夜,沿街店鋪紛紛點亮了燈火,街上行人熙攘往來,反而比白晝更見熱鬧。

  宗海東並不認識巫九娘僅由孫天民口述中,知道巫九娘是一位面貌醜惡,白髮獨眼的老太婆,眉目猙獰,慣用一根烏木拐杖……如今要在眾多行人中辨認分明,自然是一件吃力的事。

  是以,他立身街旁陰暗處,目不轉瞬的注意著每一個從大街上經過的婦人,無論老少美婦,全都不敢疏忽放過。

  突然間,眼中一亮,但。見對街屋簷下,正有一名白髮老婦,在人群中閃現了一下。

  宗海東立即拔步街心,匆匆奔了過去,及街近前仔細看看,可不是嗎?那老婦滿頭白髮,容貌奇醜,一身藍布衣衫,:手裡更拄著一根烏黑的木杖。

  而且,老婦人正是少去一目,巍巍顫顫,朝向著慶祥客棧走去。

  宗海東不敢怠慢,緊追幾步,趕到老嫗身側,低聲叫道:「老人家請留步!」

  那獨眼老嫗一怔,停了下來,不悅地問道:「幹什麼?」

  宗海東拱拱手,道:「敢問有可是姓巫嗎?」

  獨眼老嫗微詫道:「不錯,你是誰?竟知道老婆子的姓氏?」

  宗海東喜道:「這麼說,果然是巫老前輩了,可否請借一步說話?」

  獨眼老嫗冷冷道:「有話就在這兒說不行嗎?我老婆子最看不慣鬼鬼祟祟的人,告訴你,朋友,你若是金松同黨,想拿老婆子當鄉下人,那就算你瞎了眼睛了。」

  宗海東忙道:「老前輩誤會了,在下姓宗,是受了一位朋友之托,有封信要面交巫老前輩。」

  獨眼老嫗道:「受誰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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