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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康浩告了簡要,首先替殘廢老婦解開穴道。

  老婦並未受傷,穴道一解,立即睜眼張顧,滿臉驚惶之色,尖叫道:「這是什麼地方呢?你們又是誰?」

  康浩含笑道:「前輩切莫驚疑,此地距離起火樹林不遠,咱們也不是壞人,現在前輩伉麗平安脫險了。」

  老婦茫然道:「你說什麼?難道咱們居住的林子當真失火了嗎?」

  康浩微怔道:「莫非前輩至今還不知道樹林失火的事?」

  老婦道:「我怎麼知道?當時我正在地底,又不能出去查看,只聞到一陣陣焦臭味,房頂熱烘烘的,叫天不應,那殺千刀的不知死到什麼地方去了,後來後來……」

  康浩道:「後來被人點閉了穴道,背出地底秘室,對嗎?」

  老婦應聲道:「不錯,我記起來了,是火道人奔進來救了我,但他沒讓我多問,就點了我的昏穴。」

  康浩點頭道:「這樣就對了,前輩伉倆所居林子,業已被大火燒光。不過,所幸已脫險,尚未葬身火窟。」

  老婦突然焦急地問道:「怎麼?林子全都燒光啦?」

  康浩道:「是的現在恐怕已燒成一片焦土了。」

  老婦神情一震,竟掩面痛哭起來,連連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康浩忙道:「前輩何須悲愉?在下已經說過,賢伉倆都幸而脫險,郭老前輩也沒有葬身火窟……」

  老婦搖頭唏噓道:「我難過的不是那老傢伙,我是可惜房裡十口大木箱,那裡面全是我心愛的花衣服,這一來,豈不都被大火燒光了麼?嗚!嗚!」

  康浩聽得一愣,洞口的易君俠卻哈哈大笑起來。

  老婦哭聲立止,怒目叱道:「你笑什麼?東西不是你的;你自然不覺得心疼,那些衣服都是嶄新的,我平時捨不得穿,捨不得用,現在一把火燒得個淨光,難道我不該哭嗎?」

  易君俠大笑道:「該哭!該哭!如此夫妻,如此情義,那郭金堂,更該痛哭一場才對。」

  康浩臉上一陣臊紅,沉聲道:「你倖免大難,全無一語問及丈夫的安危,卻心疼十箱衣服,莫非那十箱衣服竟比丈夫還重要?看來郭老前輩在為你受了數十苦,你竟是個寡情無義的女人了。」

  老婦冷嗤道:「你懂什麼,便是十個郭金堂,也及不上那十箱衣服重要,若非為了……」

  突然住口,一把從地上拖起火神郭金堂,用力搖撼著叫道:「金堂!金堂!老不死的,你聽見沒有?咱們那十箱衣服全燒光啦!」

  康浩喝道:「住手!你沒看見他受了重傷嗎?」

  老婦厲吼道:「我不管,他死了活該,但要賠我那些衣服,老不死,殺千刀,你答應送給我的東西,為什麼放火燒了?你這個騙子,我要你賠!要你賠……」哭鬧之際,甚至揮掌毆打郭金堂傷痕遍佈的臉頰。

  康浩忍無可忍,揚手一指,又點了老婦穴道,石洞中遽然沉靜下來,只剩下康浩短促的呼吸聲,在黝暗中起伏激蕩。

  顯然,他太意外,也深深替郭金堂感到悲憤和不值。

  易君俠輕籲一口氣,搖頭歎道:「唉!這就是女人!」

  康浩默默不語,運掌起落,拍開了郭金堂的閉穴。

  郭金堂已經氣若遊絲,但他滿腔關注,仍綰系在老妻身上,只見他嘴唇蠕動,喃喃呼喚:「雅芳!你在哪兒?雅芳!雅芳!」

  康浩劍眉一剔,冷冷道:「她已經死了!」

  「什麼?」郭金堂如遭雷轟,猛可掌身坐起,翻著一雙潰爛的瞎眼,厲喝道:「誰?誰說的?誰說雅芳她已經死了?」

  唐浩木然答道:「我說的。」

  郭金堂突然反手一探,緊緊抓住康浩左時,沉聲道:「你是誰?你憑什麼敢胡說八道?」

  康浩任他扣住手肘,並不掙扎,緩緩道:「在下康浩。」

  郭金堂冷哼道:「這名字從未聽說過,想必是個無名小輩,初出道的雛兒?」

  康浩道:「不錯,在下本來就是無名之輩,也未以名聲自炫,但老前輩雖名震天下,結果又如何了呢?」

  郭金堂厲聲叱道:「你說老夫結果如何?」

  康浩哂道:「為一個寡情無義的女人,落得困頓荒林,最後,險些連老命也葬身在火窟之中。」

  郭金堂勃然大怒,厲聲道:「小輩,你膽敢出言侮辱雅芳,罵他是寡情無義的女人?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

  康浩冷冷一哼,道:「依在下看,老前輩今猶執迷不悟,才燭真正活得不耐煩了。」

  郭金堂五指一緊,揚掌叱道:「你再說一句,看老夫能不能劈了你?」

  康浩神色不變,道:「別說劈了在下,縱是將在下碎屍萬段,在也還是那句話:田雅芳寡情無義,為她困頓數十年,太不值得。」

  「胡說!」郭金堂一聲怒吼,揮掌疾落,果真向康浩迎頭劈了下來。

  康浩輕輕抬起右手,只一翻,已將郭金堂手掌按住,淡然一笑,道:「郭老前輩,為何恩將仇報,敵友不分?」

  郭金堂用力一掙竟未掙脫,右手飛快地一松一收,當胸一拳搗出,喝道:「呸!你跟老夫有什麼屁恩?」

  康浩左腕橫劃半個弧形,輕描淡寫將他右拳扣住,正色沉聲道:「在下親冒大火,從千鈞一髮中援救老前輩脫險,縱然說不上恩,至少是個朋友,但老前輩那廝守了數十年的女人,臨危卻把老前輩的生死,看得比十箱衣服都不如,可笑你英雄一世,身份竟這般微賤?」

  郭金堂突然渾身一震,急問道:「你說什麼?那十箱衣服怎麼樣了?」

  康浩搖頭歎道:「在下沒有見過那些衣服,但料不過是些錦緞絲綢而已,再珍貴,也不會……」

  誰知郭金堂沒等他說完,竟氣急敗壞道:「該死!我怎會忘了那些衣服,快快些放手,讓我走!讓我走!」

  一面說,一面掙扎,情急之狀,溢於言表。

  康浩詫道:「老前輩要到哪兒去?」

  郭金堂惶然顫聲道:「我……我得去救出那十隻衣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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