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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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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伯倫再度頷首,輕輕拈起那朵沾滿污痕,被踐踏過的銀花,接道:「我驀見愛兒屍體,當場一痛而蹶,但也正因為這怵目驚心的慘狀,使我警惕到這場慘變。決非江湖尋仇,而是另有複雜內情,不然,來人何以獨獨擄走無辜孩子,更將他慘殺於離家頗遠的城門之外呢?」 「於是,我冷靜下來,掉頭趕回廢墟,清查,搜尋,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被我在亂屍血水中,發現了這枚銀花。」 「銀花既非家中僕婦佩物,自然是兇手失落在現場的了,這證實了我的猜測,但是,我仍然苦思不解起禍原因,萬般無奈,迫得收拾細軟,連夜逃出北京城,改名換姓,浪跡天涯,四處打聽令師的消息。」 「因為我深知力有不及,縱然查悉兇手是誰,也未必報得了血仇,唯一希望,只有投奔令師,求他仗義援手,相助追緝凶徒。」 「可是,在江湖中流浪了三年多,令師音訊渺茫,竟無覓處,後來聽人傳聞,都說令師業已絕跡退隱了。」 「我失望之餘,才在保定府定居下來,這些年,仗著諸位盟弟協助,慘澹經營,總算又有今天這點基礎,但對當年滅門慘禍,始終耿耿難忘,無時無刻,不在追查中。」 「怎奈當年禍變時凶徒都以厚布蒙面,無法分辨相貌,唯一證物,只有這枚小小銀花,憑此查探仇人,猶如大海撈針。」 「但天下竟有這般巧事,半月之前,賭城裡有位客人輸急了,一氣之下,脫下外衣準備質押賭本,就在那傢伙卸衣的刹那,被我發現他襟角閃爍,赫然佩著一朵銀花。」 「當時我心神震撼,幾乎無法自持,卻又怕是一時眼花未曾看清,事後,即囑崔五弟暗中尾隨那人,踩探他落腳之處,結果,竟查出那傢伙匿居在西澱湖畔一座巨大莊院之內,而且,那傢伙一身武功,頗稱不弱。」 「我不動聲色,一面監視那座莊院,一面打聽那莊院主人姓名,更獲悉屋主新近將莊院賣給一個姓尤的外鄉人,那姓尤的來歷十分可疑,計中經常有武林高手出入,益增疑竇,於是,前天夜晚,我決心親往一探……」說到這裡,駱伯倫微微一頓,、無限悲傷的又道:「探查的結果,已經不用我再贅述了,崔五弟失手被害,我也挨了一記重手,但是,咱們也傷了莊中三個人,而最重要的是,又奪得一枚銀花。」 康浩奮然道:「這麼說,那姓尤的八成就是當年殺害伯父滿門的兇手了。」 駱伯倫道:「雖不能斷言他必是元兇,至少,這姓尤的與當年行兇的人可能有某種關係,或許他們同屬於某一個秘密幫會組織,而這個幫會的人,都以銀花作為標記。」 康浩點頭道:「這就夠了,伯父請賜告那莊院所在,待小侄去會會他。」 駱伯倫沉吟道:「賢侄技出名門,武功自是去得,但咱們的身份必須隱密,縱然要去,也是等到夜晚之後,易容前往,比較妥當,而且,那莊中頗不乏高人,財好,終是雙拳難敵四手,也該事先預作安排才行。」 鬼臉書生黃石生接口道:「東家所慮極是,且待入夜,由小弟陪康賢侄同走一遭。」 駱伯倫道:「能得四弟前往,我就放心了,康賢侄師冤未雪;切忌樹敵太多,去時絕不可擅用風鈴劍。寧可忍耐待機,千萬別打草驚蛇,二十年都忍耐過去了,咱們不急在一朝一夕,這一點,務必要牢記。」 康浩少年氣傲,口雖未說,心裡已暗暗決定,只等夜晚探莊時,少不得要盡展二十年來荒山苦學絕藝,好好鬥一鬥那位姓尤的神秘人物。 午後,黃石生易容更衣,改扮成一個眉須俱白的傴僂老人,康浩也化裝成粗眉大眼的中年漢子,暗藏兵刃,準備運身。 駱伯倫又特意叮囑道:「非不得已,切勿傷人,如能探悉對方來歷,務必及早抽身,不要暴露了形跡。」 黃石生躬身應諾,帶著康浩由城牆空腹甬道出了保定府。 甬道出口,是西門外一片土崗,崗頭密林掩蔽著一座頹敗的古墓,甬道出入門戶,便設在墓碑之後。 兩人跨出甬道,天色尚未傍晚,土崗上靜悄悄的,舉目四眺,崗下阡陌縱橫,炊煙嫋嫋,蜿蜒的山道上,積雪盈尺,闃無人蹤。 黃石生塞給康浩一隻藤籃,自己則一手拄拐,一隻手搭在康浩肩上,顫巍巍向崗下行去。 藤籃中,放著祭奠供品及殘紙剩香,使人乍看之下,必然直覺這是父子二人,剛由戚友墳前掃完絲,相偕歸去。 康浩心裡好笑,忍不住問道:「這兒又沒有第三個人,何不索性走得快些,卻這般做作則甚?」 黃石生正色道:「易容之道,並非幻術,最重要的,就在隨時牢記自己所扮身份,雖處暗室,亦不可稍懈,你別以為此地無人,待發覺有人時,再扮,就來不及了。」 康浩道:「但像這樣走法,要幾時才能走到西澱啊?」 黃石生微笑道:「盡可放心,決不會誤事就是了。」 這「父子」便邊談邊行,從土崗頂走到崗下小道,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康浩憋得渾身難受,黃石生卻「累」得直喘氣,以袖掩口,咳嗽不已。 咳聲未落,崗後車輛轔轔,緩緩駛來一輛單套馬車,車轅上坐著一個青衣漢子,長鞭斜插轅頭,懶洋洋攏著袖子,口裡哼著小曲,一派悠閒。 黃石生揚手叫道:「趕車的老大,車子空麼?」 那青衣漢子懶懶答道:「空是空,只是今兒收車了,不帶客。」 黃石生道:「老大家住在哪兒?」 那青衣漢子道:「鄭家溝。」 黃石生道:「那該出東門,真是巧極了,咱們回安新,正好順路,老大行個方便如何?」 青衣漢子閃目向兩人指了一遍,問道:「老大爺是安新縣的人?」 黃石生笑道:「誰說不是,安新北街肆壽堂藥號,就是我女婿開的,我姓陳,我女婿姓蔡。」 青衣漢子「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陳老太爺,鄰街鄰縣的,不是外人,請上車吧!」 黃石生連聲道謝,和康浩相斷登車,青衣漢子一抖韁索,馬車繞城向東駛去。 車中,康浩滿肚子驚疑,悄聲道:「四叔,趕車的把式好面熟」 黃石生揚目說道:「是嗎?你看他像誰?」 康浩道:「小侄看他有些像高賓閣客棧那個燒飯的大師傅。」 黃石生仰面輕笑道:「一點不錯,就是他。」 康浩詫道:「那麼,四叔剛才……」 黃石生笑道:「剛才那些對答,是他和咱們聯繫的暗語。」 只見康浩滿臉迷惘之色,黃石生微笑又道:「再告訴你明白些吧!他只是奉命駕車守候在這兒,事先並不知會遇見什麼人?要去什麼地方?一切都按預定的暗語聯絡行事,任務一完,掉頭便走,事後也不必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康浩驚道:「這麼說,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咱們是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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