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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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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從容飲鴆 泣血覓仇 朔風凜冽,雪花飆揚,一夜間,染白了九峰山巉岩峻嶺。 破曉時分,雪停了,天際彤去彌漫,寒意反而更見濃重。 就在這冰封雪裹,萬物蟄伏的時候,峰腰雪地上,卻出現了兩行淺淺的腳印。 那些腳印參差不齊,略顯淩亂,正逐漸向峰頂婉蜒伸展,腳印盡頭,是一支為數三十人的奇特隊伍,其中有輕裘博帶的鶴髮老叟,有勁裝疾服的江湖豪客,有仙風道骨的星冠羽士,也有百衲緇衣的佛門高僧,人人攜刀佩劍,神情凝重,左臂上,都纏首一條黑色喪帶。 走在行列中間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秀麗少女,麻衣棘冠,一身重孝,手裡捧著一個紅木小盒,蒼白的粉頰上,淚痕斑斑,殺機隱泛。 這一支包括了僧、道、俗等各色人物的奇特隊伍,在積雪盈尺的危崖絕壁間奔行如飛,毫無滯阻。 跨「鷹愁澗」越「落魂坡」直抵峰頂「承天坪」外,才在一株千年古松下,齊齊停步。 隊伍甫停,樹頂人影連閃,飄落下兩名背插長劍的玄衣道人。 行列前端,一位滿頭白髮的枯瘦老道,沉聲問道:「如何?」兩名玄衣道人肅容躬身答道:「三天以來,那人未離茅屋一步,天亮前,其徒曾冒雪練劍,現在也已經休息了。」 枯瘦老道臉上掠過一抹喜色,點了點頭,道:「這是上蒼有眼,霍大俠英靈護佑,該當報得血仇。」接著凝神轉身,向眾人低聲說道:「大敵當前,恐難免一場血戰,各位道友先請就地略作調息。」 三十位武林高人默然頷首,就在松樹下揮雪席地趺坐,各自運功調息起來。 枯瘦道人望瞭望那孝服少女,輕輕嘆息一聲,又道:「姑娘也請暫釋悲懷,令尊罹禍,恒山派近在咫尺,事先未能防範,貧道難辭其咎,今日好歹要替令尊討還這筆血債。」 孝服少女沒有出聲,螓首一低,兩顆晶瑩淚珠,順腮滾落在雪地上。 旁邊一個生得虎頭燕額的錦袍老人,忽然濃眉一挑,啞聲道:「好侄女兒,別哭!血債血償,等一會兒,羅伯伯要親手挖出那廝的心肝五臟,給你那慘死的爹爹看個仔細……」話未完,蒼首一俯,自己也老淚籟籟而下。 枯瘦道人肅然道:「姓楊的武功高絕,匿跡荒山近二十年,必然又有精進,稍時動手,須不要再顧忌江湖規矩。」 錦袍老人含淚揚目,眸中殺機悶射,切齒作聲道:「那是自然,咱們幹什麼來的,難道還跟他把臂敘舊不成!」 群雄盡皆驚然,一時間,心裡都好象壓著千斤巨石般沉重,有些人不期然暗暗感到震驚:楊君達以十柄風鈴魔劍縱橫武林,劍出人傷,從未失過手,看來今日承天坪上,不知又該哪些人難逃劫數? 承天坪高踞九峰山絕頂,四面峭壁,形如仰盆,坪上多松,只有靠近山峪口一條出路,當路空地上,建有一棟孤零零的茅屋這時,茅屋門扉忽然「呀」地啟開,一位藍衣少年手持竹帚,大步跨了出來。 少年約莫二十歲左右,生得虎臂熊腰,器宇軒昂,面如滿月,唇若塗朱,兩道劍眉斜飛人鬢,雙眸炯炯有神,英爽之中,帶著幾分書卷氣,純樸之處,又有向分少年人的倔強。 只見他袖口高高挽起,拖著竹帚,剛待清掃屋前積雪,突聞一陣「沙沙」腳步聲,抬頭一望,這才發現山峪口人影閃晃,大批不速之客,正向承天坪湧來。 藍衣少年駭然一驚,沉聲喝問道:「喂!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群雄飛掠疾進,刹那間,將坪上茅屋和唯一出路扼住,那為首枯瘦道人方才面罩寒霜,冷冷答話道:「速告令師,就說恒山一塵道人和武林正道四門五派掌門人,以及太原霍家遺孤,特來拜候。」 藍衣少年驚「哦」了一聲,急忙拋了竹帚,拱手施禮道: 「原來是武林各派掌門前輩駕蒞,請各位老前輩稍待片刻,家師正人定,大約還有半個時辰就好了。」接著,四顧一眼,又靦腆笑道:「請恕晚輩待慢,茅屋裡實在太窄,無法請各位老前輩入屋奉茶。」 一塵道人冷然截口道:「貧道等冒雪登山,正因有要事見令師,豈能久等!」 藍衣少年遲疑地道:「這……但家師人定的時候,晚悲不敢驚擾。」話猶未完,人叢中那姓羅的錦袍老人已厲聲叱道: 「囉嗦什麼,去叫他出來!」 藍衣少年微微變色,一眼瞥見老人背後沉重的太極牌,微慍問道:「敢問老前輩是太極門的?」 錦袍老人怒目喝道:「小子,你不配問,叫楊君達那匹夫出來答話。」 藍衣少年聽他言語侮及師父,登時怒形於色,—俯腰,又把竹帚拾了起來,叱道:「你究竟是誰,竟敢上門欺人,辱駡家師。」看模樣,他是動了真火,準備用掃帚把這不講理的老傢伙掃出山峪去。這時時,茅屋中傳出一聲輕咳,一個嚴峻的口音說道:「浩兒,不得無禮。」 僅這一聲輕咳和短短一句話,數十位武林高人竟聞聲色變,身不由己,潮水般倒退出三四步,「嗆,嗆」連響,有的已經拔出了兵刃,近百道滿含驚悸的目光,一齊射向茅屋門口。 木門緩緩啟開,一條修長身影,安詳地跨了出來。 那是一位年約五旬的青衫文士,面白無須,神采逼人,雖然已逾中年,舉止間仍不失灑脫俊逸,除了兩道濃眉略嫌煞氣太重,的確稱得上是位濁世美男子。 他一出茅屋,氣勢姿儀立即震懾全場,數十名武林高手,人人屏息靜氣,凝神蓄勁而待,暗口都緊緊捏著一把冷汗。 藍衣少年連忙側身退開一步,躬身叫道:「師父」 青衫文士略—頷首,舉日掃了一匝,臉上不期閃現一絲驚異之色,微笑道:「是什麼風把中原武林俊彥之士,一齊吹到九峰山荒嶺上來了?」 恒山一塵道人霜眉一揚,冷冷接著道:「楊施主好深的涵養功夫,貧道等的來意,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青衫文士聞言一怔,隨即道:「道長這話叫人不解,楊某人正奇怪諸位怎知我隱居之所,更遑知諸位來意。」 一塵道長冷哼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楊施主何必妄想推諉抵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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