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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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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神情,跟慧心恰好一般,對面相持,清麗之容,簡直難分軒輊,一個青衣,一著黃衫,風儀絕代,一樣眩人神思,峰下人群中,頓時爆起一陣采聲。 慧心木然如故,只是斜退半步,織手一翻,拔出烏光閃耀的三刃劍來。 朱月華微微一笑,卻襝衽為禮,輕啟朱唇,說道:「劍聖武學名震遐邇,小妹粗鄙,斗膽班門弄斧,尚盼姐姐多多留情。」 慧心嘴角牽動了一下,只淡淡吐出八個字。 「不必客氣,請亮兵刃。」 朱月華黛眉斂剔,一聲龍吟,也撤出了肩後長劍,道:「如此,小妹就放肆了。」劍尖一抖,嗡然一聲,一團青濛濛光芒灑出,閃電一般射向慧心胸前。 她看來溫文嫺靜,一劍出手,卻既快又狠,瞬息已達慧心要害,連百練羽士等人見了,都大吃了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朱月華振劍出手的同時,慧心不閃不避,也是一劍穿胸刺出,烏光長射,徑透朱月華劍幕。 兩柄劍出招,都快得難以形容,眾人心念一震,只聽「叮」地一聲脆響,人影乍合立分,兩女已各自倒退三步,臉上同時露出驚愕欽服之色。 慧心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快的劍法!」 朱月華粉臉一紅,心裡雪亮,方才自己出手在先,竟被慧心以劍尖擊中劍尖,雖說都以快招相持,自己總算輸了半籌。 她又揚揚黛眉,眼中殺機畢露,冷冷道:「聞說驚虹八劍快逾電閃,今日一見,果非虛謬,小妹厚顏,還想和姐姐力拼百招,以定勝負。」 慧心笑道:「好!咱們就以快打快,看看誰過百招以上。」 兩女各提兵刃,繞步一旋,寒芒耀眼又生,登時又纏鬥在一起,脆響聲聲,不絕於耳。 徐文蘭目不轉睛注視著場中,忍不住輕輕對簷迦耶彌道:「姑娘的驚虹劍法雖然快速,對方顯見也非弱者,老前輩不可讓她們這樣力拼下去,否則總有一方會受傷或喪命的。」 簷迦耶彌笑道:「不妨,百招以內,她們誰也勝不了誰的。」 果然,眨眼六十餘招,二女雖然劍勢淩厲,誰也沒有占到半點上風,滿場寒光飛繞,都僅是有驚無險,眼看難分勝負。 追魂婆突然眉頭一皺,沉聲喝道:「月華,怎麼不用本門迷陽神功?」 朱月華聽得喝聲,精神一震,陡然間,劍勢突變,出招竟緩了一半,凝神肅容,緩緩一劍斜刺過來,劍尖竟挾著刺耳的破空之聲。 簷迦耶彌神情頓的緊張起來,一雙精目,暴射出灼灼寒光。 只見慧心似被她劍身內力所引,忽然一個微蹌,左腳斜踏半步,三刃劍倒轉,反削朱月華足踝。 朱月華猛然一聲嬌叱,蓮足一提,嬌軀淩空射起,從慧心頭頂飛掠而過,手中長劍一式「臨淵羡魚」,劍鋒下指,直扣慧心頂門「百匯」死穴。 這一手大出劍術常規,也可說妙到巔毫,群雄之中,除了韋松垂目未見,其餘眾人,都不禁驚呼失聲。 千鈞一髮之際,慧心螓首猛向左方疾扭,三刃劍倏忽一擰,劍光上揚,緊接著便是兩聲悶哼! 徐文蘭駭然見慧心右肩上衣衫破裂,傷了一條鮮紅血槽,滿地灑遍了血跡,登時驚呼失聲,飛身搶撲過去。 再看朱月華身形落地,卻倒地一連四五個翻滾,一隻左腳,已被齊踝斬斷。 陳芸華愕然尖叫,也掠身縱落場中,一把抱起朱月華,哭叫道:「師姐,你……怎麼了?」 朱月華痛得冷汗直流,但仍然咬牙強忍,自己封閉了腿部穴道,眼中淚水盈盈,顫聲道:「沒有什麼,我已經出了全力,無奈求功心切,用招過險,才有此敗……」 陳芸華淚水紛落,哽咽道:「師姐不要氣餒,我再替你報仇……」 朱月華淒然笑道:「傻妹妹,你能及得上師姐嗎?咱們受恩師十餘年教養之恩,終算毀身報償了。唉!劍聖武學,果然神妙……」 陳芸華將師姐抱回本陣,追魂婆面罩寒霜,好半晌,才輕輕吐了一口氣,道:「月華,你這一招,用得太險了。」 朱月華低垂粉頸,良久無言可答。 追魂婆目注二徒,似乎猶有再戰之意,卻聽祁連鬼叟韓永泰粗聲道:「劍聖絕學,果非凡品,芸華好好照顧你師姐,玉龍出去會會她。」 馬玉龍正自感歎,聽了這話,心頭一震,忙道:「師祖,您……」 祁連鬼叟面色一沉,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她一個後輩女娃兒,難道要師祖自己去跟她動手?快去,別弱了師祖名頭。」 馬玉龍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問道:「敢問師祖,今日徒兒奉命出戰,是否為了當年三位老人家敗于劍聖徐昌之仇?」 祁連鬼叟一怔,道:「正是為此,你因何明知故問?」 馬玉龍道:「徒兒幼承師訓,十餘載授藝之恩,厚比天高,為了師門仇恨,刀斧加身,義無反顧,不過,徒兒卻又要贅問一句,設若師門曾受人恩惠,徒兒是否也須代師報償?」 祁連鬼叟神色一變,沉聲道:「老夫向不受人滴水之恩,你這話從何說起?」 馬玉龍躬身道:「徒兒只是一念感觸,故爾請訓,尚望師祖明示。」 祁連鬼叟仰面厲聲大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當報有恩當償,這個何須多問……」 馬玉龍應道:「謹師父嚴令。」轉身大步走到場中。 這時候,慧心已由徐文蘭扶回裹傷休息,見馬玉龍出面,正欲二度入場,不料馬玉龍當場一站,抱拳遙遙一拱,朗聲說道:「在下馬玉龍,謹代表家師祖及二位師伯,為五十年前黃山一劍之事,了斷兩家仇怨。」 說著,反手一探,撤下他那支螢光閃耀的「淬玉鉤」,又道:「适才一戰,各負創傷,五十年前一劍之仇,已由韋少俠活命之德報償,從此兩不相欠,化敵為友,再有不遵此誓者,一如此鉤。」 話落,雙手握鉤,貫力一折,那柄淬玉鉤登時折為兩段。 這突然的轉變,使得雙方都大出意外,群雄驚噫出聲,武林三鬼卻快如三道輕煙,不約而同躍落場中,祁連鬼叟厲聲大喝道:「龍兒,你瘋了……」 馬玉龍一松,棄了斷鉤,屈膝跪倒,大聲道:「徒兒沒有瘋,徒兒謹遵師命,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故以恩抵仇,化解兩家舊隙……」 祁連鬼叟厲叱道:「胡說,咱們與徐家有數十年受辱深仇,何來恩惠?」 馬玉龍昂然道:「師祖忘了九華山倒懸之苦?忘了練功岔氣,是誰使你老人家得慶重生,恢復功力的事了嗎?」 祁連鬼叟駭然一震,道:「難道不是你用返魂香救了老夫?」 馬玉龍道:「徒兒縱有救援之心,那時返魂香猶在歐陽雙煞手中,何得適巧到手,那援手活命的大恩,都是韋松少俠一手所賜……」 祁連鬼叟搖搖頭,道:「老夫不信,姓韋的有多大能為,竟能使老夫岔氣複歸正脈,從生死邊緣活轉。再說,老夫醒轉之時,只有你和那婆子昏倒洞中,並沒見什麼韋松在場。」 馬玉龍便將韋松如何及時施展「逆天大法」,搶救祁連鬼叟,正值險境,被韓婆子誤會,用「寒陰毒指」打傷倒臥洞底這番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祁連鬼叟聽罷,一顆鬥大的頭顱,緩緩低垂了下去。 歐陽雙煞見此情形,不由著慌,歐陽瑉立刻揚聲叫道:「三位老前輩休信一面之辭,在下等呈獻返魂香,求得鬼頭令,三位老前輩一諾千金,想必不致反悔?」 祁連鬼叟聽了這話,緩緩抬目,望了韋松一眼,長歎著對獨腳鬼王和追魂婆道:「小弟向未受人滴水之恩,不想今日竟逢此事,使二位師兄師姐同感困擾。」 獨腳鬼王尚志沉吟了一下,道:「你我三人情同骨肉,一人蒙恩,就如三人身受,但大丈夫一諾千金,亦不能反悔,龍兒,起來吧!師伯自有處置。」 馬玉龍連忙叩謝立起,三鬼重回右崖,獨腳鬼王朗聲道:「老夫三人承韋少俠大恩,理當報償,與徐家舊怨,從此一筆勾消,但鬼頭令既交萬毒教,自當承允貴教一件懇托,現在就請貴教明言何事,老夫三人定當合力完成,了清承諾。」 追魂婆顏青娥點點頭道:「不錯,一面鬼頭令,只限一個要求,貴教不妨慎重思慮,再行提出。」 歐陽雙煞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面對坐在錦凳上的田秀貞低聲道:「教主,這是最後機會了,請教主下令,要求三鬼殺盡正道武林眾人,萬毒教徒從此便可安心,一統江湖,稱尊天下。」 田秀貞微微點頭,說道:「要求只限一次,三位前輩且請歸座,容本座仔細考慮一下。」 武林三鬼訕訕歸座,峰頂重又歸於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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