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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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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玉龍目不轉瞬盯視著他,見他臉上神情連變,最後又散去功力,心裡暗笑,口中卻冷冷道:「姓韋的,敢是怯戰不敢放手一搏?」 韋松微笑道:「馬兄絕學,舉世無匹,就算是我敗了吧!」 馬玉龍仰天大笑,一股傲慢不可一世之態,道:「人言三聖雙奇乃武林中泰山北斗,想不到合五人之力的嫡傳弟子,竟說出這種洩氣的話來,好!你既然認敗服輸,我也不為已甚。」 忽然笑容一斂,正色道:「韓家寨不是等閒之處,脫身即走,算你命大,下次再被擒住,就沒有這種便宜事了。」 話落時,一聲輕嘯破空揚起,身形如電,掠下峰頭。 韋松急叫道:「馬兄留步,在下還有話說──」 但馬玉龍充耳不聽,去勢迅捷,瞬息沒於夜色之中。 這時,夜色正濃,曠野中寒風瑟瑟,林木蕭蕭,除了遠處韓家寨閃耀著點點星火,周遭漆黑一片。 韋松獨立在峰頂,悵惘許久,心裡剎時間翻騰著種種驚疑和憂愁。 從馬玉龍的武功判斷,韓婆子必是「祁連鬼叟」傳人,這一點已經不容置疑了。單看馬玉龍所用輕身提縱術和歹毒邪功,修為只在韓氏兄弟之上,但是,卻有幾點疑團,使他猜測不透。 第一、韓婆子既是金銀雙鉤的母親,怎的韓氏兄弟武功,竟反不及師弟馬玉龍? 第二、金銀雙鉤投靠萬毒教,到底是否出於韓婆子主意?如果是,怎的一直不見韓婆子露過面?如果不是,她為什麼不予阻止? 第三、祁連鬼叟是否還在人世?這位馬玉龍行事反復難測,他對自己,是真的傲慢不肯服氣呢?還是別有用心? 他冷靜地回憶太平縣城那件不愉快的事,總覺馬玉龍的言詞,十分牽強,假如他果真有意要跟自己較量勝負高低,可行的方法很多,為什麼卻畫蛇添足,讓自己先被銀鉤韓鐵山誘捕,然後裝著毆辱,替自己解開穴道,眼睜睜看著魯克昌帶了艾長青逃走,卻不出聲攔阻,反一意引自己到荒山中來較量? 這種行為,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馬玉龍引他到後山來,較量是藉口,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是在告訴他一句話。 哪一句話?「脫身即走,算你命大,下次再被擒住,就沒有這種便宜事了。」 韋松想到這裡,心中豁然而通,不禁笑道:「馬玉龍啊馬玉龍!你雖是一番美意,韋松卻不是貪生畏死之人,韓家寨便是龍潭虎穴,韋松也要闖上一闖。」 長身而起,雙臂猛伸,快如星丸飛射,落下山蜂。 不多久,重又回到韓家寨莊牆外,側耳一聽,在中正人聲沸騰,燈球火把,正忙亂萬分。 韋松冷冷一笑,轉過身子,徑奔後寨而來。 韓家寨中房舍櫛比,人口甚多,所謂後寨,乃是靠近山麓一樓房,但因另有一個寬敞的大花園與前面房舍隔離,是以後寨就顯得獨成一格,也清靜得多。 韋松循山麓而行,大約半盞熱茶光景,已潛抵後園側面,傾神凝聽,前寨人聲隱約可聞,園中奇花異草,芳香撲鼻,遠處一間小小的閣樓上,仍然亮著燈光。 他小心翼翼越過圍牆,藉花影樹叢掩遮,緩步移至近處,仰頭向樓上一望,卻見樓窗之上,有人影晃動。 韋松暗想:後園已是金銀雙鉤母親居住之處,那韓婆子既是「祁連鬼叟」傳人,武功當然不弱,千萬謹慎,別被她發現痕跡才好。 意念及此,警覺更深,退後幾步,身形輕折,悄沒聲息地躍到一株高樹上。 樹梢距高樓窗,是少也有一丈七八,但他因心存戒懼,不敢靠得太近,只好隱在樹上,運功遙遙傾聽樓中動靜。 小樓中,人影共有兩個,全是年紀輕輕的使女,似乎正在忙忙碌碌準備什麼物件。 過了片刻,窗門「呀」地打開,從樓中低頭走出兩名青衣女婢。 前面一個大約只有十四五歲,手裡捧著一隻古銅香盤,盤中放著線香和一個紅木木魚,後面一個年紀較大,約在二十左右,捧著一冊書籍。 兩人都是低頭從房中走出來,在樓外平臺上佈置好一張香案,卻擺了兩張椅子,上首一張交椅,披著虎皮,下首卻僅用一幅平常錦緞當作椅墊。香案佈置妥當,那年長使女恭恭敬敬將手中書冊放在香案上,揚起臉來,似在傾聽,忽然輕聲喟歎道:「今天夜裡,不知又為了什麼,鬧得滿莊沸騰,這麼晚了,兀自沒有安息?」 年幼的一個接口道:「聽說是昨日捉住一個娃韋的少年,天黑以後,從牢中越獄逃走了,現在二當家正派人追捕呢!」 年長的搖搖頭,感歎地道:「作什麼孽!人家既然逃了,能罷手便罷手,何苦趕盡殺絕──」 年幼的一個卻笑道:「玉蘭姐姐,你哪兒知道,聽說那姓韋的少年十分了得,一身兼數家之長,如今正和二當家作對,若是真被他逃脫了,咱們韓家寨從此就別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了。」 年長的一個冷笑道:「這是誰說的?任他再強,還能強過兩位當家去?」 年幼的一個聳聳肩頭,道:「詳細情形,我也弄不清楚,只聽說二當家已經下了毒,又用本門手法閉住了人家五處穴道,加鐐加銬,鎖在石牢中,想不到仍被他脫身走了,而且還帶走了另外兩個囚犯,所以二當家十分震怒。」 年長的揚揚眉,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子時三刻剛過。」 「別說閒話吧!老夫人快醒了,咱們進去侍候要緊。」 兩名使女緩步退入樓中,過了片刻樓中燈火突然大亮,同時傳出一陣蒼邁的咳嗽聲。 韋松不覺起疑,忖想使女口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韓婆子,但她一身武功得自「祁連鬼叟」親傳,怎會作此蒼邁虛弱的咳嗽呢?難道韓婆子另有其人不成? 正在討詫,小樓口已出現了三個人。 方才那兩名使女,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滿身青袍的龍鍾老嫗緩步而出。 韋松凝目細看,只見那老嫗年約六旬上下,一臉雞皮,滿頭枯發,那衰老之態,竟比七八十歲的普通婦女更甚,何曾有一絲兒練過武功的模樣。 那老婦巍巍顛顛步出平臺,被夜風一吹,登時機伶伶打個寒噤,咳嗽之聲立起,一陣嗆咳,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了。 年長使女無限憐惜地道:「老夫人,夜裡風大,仔細著了涼,不如把香案搬進閣樓裡來──」 老嫗搖搖頭,道:「這怎麼行,誦經不誠,菩薩會見怪的,快不要亂說。」 使女們無奈,仍扶她來到平臺上,那老婦卻自顧坐了下首長椅,竟空著上首的虎皮交椅不坐,年幼的一個使女燃亮火種,便欲替她點起線香。 老婦人忙又搖手阻止道:「不用你動手,快去把淨盆拿來,我自會照應自己,這兒不用你們侍候了。」 年幼使女回身從房中取來一隻銀面盆,侍候老婦人洗過手,笑道:「咱們就在這兒陪伴老夫人不好麼?」 老婦人臉以一沉,從懷中取出兩粒丸藥,道:「你們身上不乾不淨的,仔細冒瀆了菩薩,吃了藥丸去睡吧!別在這兒假惺惺了。」 兩名使女吞下了藥丸,不約而同掩口打個可欠,相視一笑,不再言語,收拾了銀盆自顧退回樓中,不久,燈火掩熄,果真都入了睡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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