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庸 > 殘劍孤星 | 上頁 下頁 |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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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鬆口中默記數字,緩緩舉步向左行去,走到第二十七步,忽然領悟過來,心道:對啦,九三二十七,這第一句「左行九十三」,原是指的暗九之數?虛實果然系於一念,他腦中靈光一閃,立刻轉身向右,緩緩行了三十九步,駐足一看,恰好置身石室中央。 他喃喃念道:「再行三之九,這『三之九』一句,必是最重要的關鍵。」 於是,先在立身之處,做了一個記號,然後輕輕舉步,輕輕著地,一、二、三,走到第三步,停下身來,四周張望一陣,並無異狀,想想不對,右腳跟向後輕地,準備返回原處,重新再來,誰知腳跟甫移,卻碰著地上有個硬硬的東西。韋松迅即旋過身子,拂開地上浮土,赫然有一隻把柄,嵌在地上一條石槽中。 他這才恍然,敢情那「三之九」,竟是「三步不足」的意思,唉!真是太蠢了。 懷著滿心好奇,他探手握住那只把柄,緩緩向上拉動,石室中響起一陣軋軋之聲,那扇石門,果然應手而開。 門開處,一股清香洋溢而出,剎那間,滿室芬芳,令人如人芝蘭之室,頓覺渾身舒爽,暢爽難言。 韋松撤出長劍,身形疾掠,沖入石門。 借著劍身一線微光,韋松神目一瞬,已看出那門內另是一間較小精室,室中設有一幾一榻,椅上盤膝坐著一個眉須皆白的黑袍老人,垂目趺坐顯見早已坐化,幾桌之上,放著一隻小玉盒,一冊羊皮薄本書冊,和一隻巨大的花盆。 就在那花盆中,栽著一株奇珍異草──莖高三尺,粗僅二分,葉分三叉,枝葉邊緣呈現一圈血紅色,濃香陣陣,正從那奇草散發出來。 韋松差點從心底叫了起來。 「啊!那不是返魂香是什麼?」 他捧劍當胸,恭恭敬敬向榻上那黑袍老人施了一和,虔誠祝道:「老前輩絕世高人,坐化地穴,護此仙草,晚輩韋松僥倖得獲福緣,決僅取仙草救治恩人,不敢擅動老前輩法身及其他物件,耿耿此心,可表天日。」祝畢,躬身拜了三拜,緩步走到桌邊,小心翼翼捧起那盆「返魂香」,卻見瓷盆底落下來一個小小的紙卷。 韋松只得重又放下瓷盆,拾起紙卷,展讀之下,怵然而驚,原來紙上寫的是:「世情奸險,人心詭詐,天道淪喪,道義式微。雷某患之責之,恨不能集天下之人而盡殺之,寧將此曠世奇珍,遺汝坐享?此天下絕無僅有之事耳──」 他才看到這裡,已驚出一身冷汗,但紙上字跡尚多,於是連忙繼續又看下去,卻見第二段寫著: 「然雷某終此一生,殺人盈野,壽歲苦短,大限將至,臨終得此地府,默思經年,深感茫茫人海,未必無一善良可赦之人焉?是特預留三寶,以待有緣,三寶各蘊殺機,是福是禍?在汝一念之間。 「碧羅毒經,此雷某平生之學,去蕪存菁,內附『毒劍十八式』,習之堪匹天下,世人夢寐之物,乃三寶中極品,汝若首取經冊,則地火引發,全室崩塌,從此埋骨地府。鐵匣所盛,凡百零捌粒『返魂丹』,系雷某盡七年之久,精心提煉而得,服之足增三十年內功,更可抗禦百邪,此寶中次品,惟匣蓋早經劇毒塗抹,汝若擅取此匣,觸手立斃,無藥可解。『返魂香』雖亦難求奇珍,較之前述二寶,價值相去何止千里,汝今舍至寶不取,獨索此物,足見意誠無貪,實世之佳彥,人中鱗鳳,憑此一念,當獲報償。雷某身後襟下,藏水一瓶,以洗毒匣,可得『返魂丹』,匣中金剪一柄,以斷雷某左手無名指,可絕地火引線,慎之慎之,勿違吾示。」 韋松看罷紙卷,心中好生驚詫,暗道:不想其中竟有這許多險惡埋伏,幸好方才沒有擅動幾上物件,否則豈不招惹橫禍。 他沉吟良久,本不想再取那只鐵匣和書冊,但轉念又忖道:這位雷老前輩苦心安排,必有深意,我若不取,將來萬一被萬毒教得去,天下便無寧日了。 心意一決,當下依照紙上示言,繞到榻後,輕輕掀起那黑袍老人後供,觸手之下,衣衫立成灰燼,果然在他身後找到一隻玉瓶。 瓶中滿盛澄藍色汁液,其味微膻,略有些辛辣。 韋松將瓶中汁液,滴了一滴在鐵匣上,頓時煙霧升騰,嗤嗤之聲不絕,匣上果有奇毒。 他謹慎地洗淨鐵匣,啟開匣蓋,一陣異香撲鼻,相形之下,那株「返魂香」立刻顯得毫無珍貴之處了。匣中整整齊齊放著一百零八粒龍眼大小,琥珀色的藥丸,上面有一柄純金打造的金剪刀。 韋松取出金剪再回到黑袍老人榻前,卻猶豫起來。 依照紙卷所示,應當用金剪,剪斷黑袍老人左手無名指,才能截斷地火引線,但是,對這位自稱憤世嫉俗,殺人盈野的老前輩,他怎能放肆毀壞他的遺體法身呢? 思之再三,韋松重又虔誠膜拜,喃喃祝告道:「晚輩本無貪念,唯因老前輩遺命所示,不得不冒瀆法身,但晚輩推想那引線或許就隱藏在老前輩左手無名指下,只求尋出引線截斷,實不敢毀及老前輩軀體。」 他跪在地上緩緩伸手想掀起黑施老人左掌,誰知指尖才碰到老人掌沿,竟然應手崩落,敢情那老人仙逝甚久,遺體早就同於碎化了。 果然,在那黑施老人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根極細的金屬軟線,直通坐榻地底。 韋松舉起金剪,「嚓」地剪斷了軟線,又磕了三個頭,輕輕拿起幾上書冊,書冊角邊,又有一根軟線埋在石桌內。 他截去軟線,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拭去書面灰塵,翻開第一頁,赫然竟是「碧羅毒經」四個朱紅大字。 書中除了滿滿記載著許多用毒,解毒的秘方,另有一套精奧詭異劃法,叫做「毒劍一十八式」。 首頁是一篇自述,上面寫道:「余雷朋,河間人也,幼孤,七歲受後母淩虐,逃家迄王屋之巔,巧得毒經三卷,習絕世奇術武功,埋首荒山,凡二十餘年,自此縱橫江湖,所向披靡,號無敵已五十載矣!其間,滾滾武林,呻吟劍底,江湖異士,宛轉哀鳴,乞殘命不可得者,多如恒河沙數,因得薄名,稱『天下第一惡人黑心居士』──」 韋松看得忽然心頭一動,只覺這「黑心居士」的名字,彷佛有些熟悉,卻一時記不起曾在什麼地方聽人說過? 想了一陣,搖搖頭,又向下看:「天下之人,銜恨吾甚矣哉!蠢蠢私議,精選絕頂高手幾七十余人,邀余戰于西嶽,餘乃佈施毒陣,圖一鼓而盡殲之,孰料決戰前夕,竟偶遇曠世奇草『返魂香』五株,並地府石室幽境,頓萌退隱之念,因而棄約不顧,殫精費時,以其中四株,配名藥數百,煉就『返魂丹』百零捌粒,功能伐骨洗髓,助長內丹,尤擅解迷魂失志之毒,誠不世之珍品也。 「餘倘佯終世,唯一憾者,未得衣缽傳人一人而已,奇丹雖成,安忍棄置,故盡平生所學,全載此冊,得此奇書,便屬『毒宗』傳人,戒之!戒之!」 韋松看完,不覺大喜欲狂,欣然道:「禦毒之術,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惜,但這一匣靈丹,卻正是破解『迷魂毒水』的奇藥,當此萬毒教倡狂的時候,被我適巧得此奇遇,冥冥之中,莫非天意註定?」 他想一陣,喜一陣,整衣向那位被稱為天下第一惡人「黑心居士」遺體再拜致謝,收好「毒經」和鐵匣,捧著「返魂香」,退出石室。 封閉石門之後,循那前道,奔向洞口。 他在地府石室中耽誤了不少時間,而道走完,仍未見到洞口亮光,只當天色已經夜盡了,誰知當他爬上石級,準備翻出洞穴,卻發覺洞口已被大石封堵。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明明記得入洞的時候,大石已經掀開,是誰會把洞口重又堵了起來呢? 谷中別無他人,難道是徐文蘭不知洞中有人,竟把洞口封閉了? 韋松舉掌過頂,試試洞口大石,才驚覺那石塊十分沉重,少說也有七八百斤,決不是徐文蘭一個人能夠扭動的。 這麼說,谷中又來了其他武林高人? 驚駭之下,暗叫一聲;不好!東方鶯兒的屍體還在外面,要是被人── 心念未已,冷汗遍體,蹲身放下「返魂香」,雙掌上托,力貫兩臂,猛可拼力向上一掀。 他身兼南北雙奇絕世武學,又得神手頭陀輸注一甲子內力,這一掀,足有千斤以上勁力,洞口那石塊應手向側滑了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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