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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就是那些在客店門外跟我動手的人。」

  「沒有啊,我追出城外,便不見他們影子了,也許他們還沒有尋到這兒來──」

  「不!」韋松沉吟道:「他們一定為了白天不便下手,想等到夜晚發動,咱們只好等他們一夜!」

  田秀貞故作不解,問道:「韋表哥,你跟這兒堡主認識嗎?」

  「不!從未見過。」

  「那麼,我們為什麼幫他?」

  「你不知道,這位堡主人稱『摘星手』,慣使一種星狀暗器,我疑心他跟爹爹死因有些關係──」

  「真的?」田秀貞莫名其妙心裡一震:「他們說,堡主不在──」

  韋松冷笑道:「鬼話,客店掌櫃親口說他負傷不能行動,怎會不在堡中,由此更令人可疑,等一會,咱們好歹要藉口留下來,仔細查一查。」

  正說到這裡,那負劍大漢已領著一個二十歲左右英俊少年,從堡中如飛奔來。

  那少年年紀雖然和韋松相仿,神色卻顯得陰沉老練得多,老遠向韋松一抱拳,朗聲說道:「小弟魯克昌,因家父離堡外出,未能親迎,韋兄多多見諒。」接著,目光一掃田秀貞,又道:「這位姑娘是──?」

  韋松笑道:「這是在下表妹徐文蘭,咱們來得魯莽,有擾少堡主清神!」

  魯克昌凝目在兩人臉上仔細看了一會,側身道:「請賢兄妹入堡詳談。」

  韋松含笑點點頭,領著田秀貞緩步入堡,踏進堡門,才見「魯家堡」中房舍井然有序,筆直的石板街道,高牆深壕,敵樓箭垛之後,均有挎刀堡丁隱身守衛,佈置防禦,甚是嚴緊,不覺暗暗讚賞。

  魯克昌將他們請到一棟宏大的宅院中,立刻摒退閒雜之人,正色問道:「本堡自家父建堡以來,一向苟安度日,從不敢開罪江湖朋友,驚聞韋兄傳言,將有仇家上門,實令小弟萬分惶恐,不知所謂仇家,究竟都是什麼人物?」

  韋松便把晨間所遇所聞,以及客店掌櫃的話,詳細述了一遍。

  魯克昌聞言立時變色,驚道:「這是從何說起?魯家堡縱有天膽,也不敢收容萬毒教仇人的子女,那蠢才信口胡謅,豈不陷我父子于萬劫不復之地,他與魯家堡何仇何恨,為什麼存心要誣陷我們。」

  韋松見他言詞閃爍,心裡大感不快,冷笑說道:「其實那掌櫃一番話,不但沒有絲毫誣陷之意,更將貴堡仗義護孤,疏財行善,對貴堡贊佩不已,少堡主也許是太畏懼萬毒教勢大了吧?」

  魯克昌連連搖手道:「不,韋兄錯了,萬毒教新近崛起武林,收羅中原六大門派,聲威震耳,咱們魯家堡早已心敬神馳,決不敢做出這種違拗忤逆之事,不想竟然平地風波,生出這樁謠言來。唉!小弟方寸已亂,只等教中高人駕蒞,立刻出堡恭迎,靜候他們搜查全堡,以洗清白。」

  韋松大怒,猛地站起身來,道:「少堡主既然已有萬全之策,在下就此告辭。」

  魯克昌好像並無堅留之意,僅道:「多承韋兄送訊,小弟心感莫名,容敝堡略表一點謝意。」

  回頭向那負劍大漢招招手,那人轉身取來一封約有五十兩重銀子,魯克昌雙手捧到韋松面前;說道:「些小之物,不成敬意,聊酬韋兄遠途跋涉茶水之資──」

  這番話,把韋鬆氣得臉色發青,拂袖冷笑道:「少堡主,你把韋松看錯了,我好心馳報警訊,難道為了你這幾十兩銀子的報酬嗎?哼!不念在彼此初交,韋某人真要說出無禮的話了。」扭頭對田秀貞道:「蘭表妹,咱們走!」

  田秀貞抿嘴微笑,柔順地跟著韋松出了魯家堡,那魯克昌親身恭送到堡外,命人送還韋松坐馬,一再表示無限歉意。

  韋松氣衝衝向前直奔,一口氣行了裡許,回頭一看,田秀貞牽馬隨在身後,他此時怒火略減,長歎一聲,就在路邊草地坐下來,臉上遍佈憤憤之色。

  田秀貞將馬系妥,姍姍近前傍著他坐下,嫵媚地望了他半晌,才含笑道:「你不是說要藉口留在堡中嗎?幹嘛又一怒而去呢?」

  韋松恨道:「那位少堡主滿口奴才語氣,全不是客店掌櫃所說的俠義人物,叫人聽了實在生氣。」

  田秀貞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何犯著生氣,據我看,他對萬毒救那些諂媚畏敬的話,未必盡是由衷之言。」

  韋松忙問:「你怎麼知道?」

  田秀貞嬌笑道:「理由很簡單,要是他既未收容萬毒教仇人的子女,又決心任人搜查,心地坦然,怎會慌慌張張將咱們請進堡去,卻只說了些莫名其妙的廢話!」

  韋松恍然道:「果真我竟沒想到這一點,這麼說,欲蓋彌彰,反而證明他收容少年男女確有其事了。」

  田秀貞道:「八成是有的──」

  韋松又道:「如果真有這件事,他怎敢任由人家檢查?」

  田秀貞掩口而笑,說道:「表哥,你怎的這樣老實,搜查只不過一句空洞之言,魯家堡中那麼多房屋,隨便藏在何處,也使人無法搜到,何況他又口口聲聲欽敬臣服萬毒教,先已經爭取到萬毒教的信任,何患妙計不酬!」

  韋松跌足道:「原來他請我們進堡,目的正是要借我們之口,替他宣揚他們對萬毒教的恭順,這魯克昌年紀雖輕,心機卻很深沉!」

  田秀貞接口道:「可笑我們一怒出堡,恰好如他算計。表哥,『摘星手』的事,還要不要追查?」

  韋松躍身而起,道:「自然要查,走!咱們再回去問問他。」

  田秀貞卻搖搖頭,道:「不!那位少堡主很狡猾,當面問他,必然問不出所以然來,不如等到晚上,悄悄進堡,暗中查探。」

  韋松擊掌道:「對!咱們就這麼辦。」

  兩人尋了處隱蔽林子,安置好馬匹,靜坐調息,準備夜間行動。

  這時天色尚早,一輪驕陽,高掛空際,他們身邊又未曾攜帶乾糧,好容易熬到黃昏日落,腹中雷鳴陣陣,已覺饑火難耐,正感煩躁,忽聽一陣急劇的馬蹄聲遙遙傳進耳中,漸行漸近。

  韋松心頭激動,霍地躍起,輕輕掩到林邊屏息窺視,片刻間,果見一騎快馬,正絕塵由城中飛馳而至,轉瞬掠過密林,直向魯家堡而去。

  馬上坐著一個三十來歲光頭壯漢,半裸身子,濃眉大眼,兩臂之上各束一支閃閃發光的金環,映著身上古銅色皮膚,神情粗獷威猛,一望而知必是外功極深的武林人物。

  光頭壯漢離去不多久,魯家堡方向也如飛馳來一騎快馬,卻是日間把守堡門的中年負劍大漢,這大漢低頭催馬如風,剎時掠過林邊,逕自奔向城中去了。

  韋松悄悄同田秀貞道:「看樣子被你料中了,魯家堡此時正急著佈置,果然不似甘心向萬毒教俯首低頭的情形呢!」

  田秀貞只是淡淡笑道:「不過,他縱能請來幾個幫手,也未必能與萬毒教為敵──」

  韋松皺眉說道:「這話不錯,萬毒教驅使六大門派出面為惡,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伍菲身上更有極霸道的華山火筒,假如等一會咱們跟他在堡中遭遇,正不知該怎樣應付才好!」

  田秀貞道:「你是擔心見了伍菲,不忍對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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