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殘劍孤星 | 上頁 下頁


  田秀貞目光灼灼注視著他手中那兩尺長鐵筒,臉上神色竟十分鎮靜,緩緩笑道:「是嗎?你就仗持手中這件玩意兒?」

  伍菲叱道:「你最好不要小覷咱們『華山火簡』,只要我一接機紐,筒中烈火噴出,片刻之間,可以把你們這些陰險歹毒的傢伙燒成灰燼。」

  田秀貞毫不驚慌,不屑地笑道:「你縱然殺得了本教主,也難以挽救洞庭數百萬生命。」

  伍菲微微一怔,切齒道:「伍某人自知此舉有遭天譴,但留你們在世,將來仍然遺禍人間,且等殺了你們,在三天之內,難道還不能搶救湖濱千萬條人命。」

  韋松看到這裡,心中猛然一動,他本要挺身而出,協助伍菲跟萬毒教一拼,但轉念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只是緊緊扭著那四截折斷的竹筷,凝神蓄勢而持。

  田秀貞笑容忽斂,鳳目一瞬,冷冷道:「藍榮山何在?」

  說也奇怪,「奪命判官」藍榮山在武林中是何等身分,陡聽她一聲輕呼,竟然如奉綸音,離座而起,抱拳躬身,道:「教主有何吩咐?」

  田秀貞望望伍菲,道:「他──是你的師弟嗎?」

  藍榮山拱手道:「不錯,他正是在下師弟。」

  田秀貞冷冷一笑,道:「你這位師弟不聽教誨,不肯喝下那杯美酒,你怎不替他酌上一杯?」

  藍榮山必恭必敬,端起桌上酒杯,大步走到伍菲面前,木然道:「伍師弟,來,喝了它。」

  伍菲被這出人意料的情形,驚得張口結舌,好半晌,才喃喃道:「師兄,你──你怎麼?──」

  藍榮山卻臉色一沉,不悅地道:「伍菲,你敢不聽愚兄的口諭。」

  伍菲惶然道:「小弟怎敢,但──」

  藍榮山不待他說完,斷喝道:「不許多說,這是教主恩典,快些喝下去。」

  伍菲不知所措,望望師兄,又望望虎皮交椅上的萬毒教主田秀負,田秀貞冷傲地笑著,歪著頭,好像存心要看他是不是聽掌門師兄的令諭?

  伍菲眼中熱淚滾滾,棄了手中「華山火簡」,顫抖著接過那杯酒。

  韋松再也忍不住,一閃身,搶掠而出,沉聲叫道:「伍兄千萬不可飲那酒液,令師兄已經身中迷藥,迷亂了本性了。」

  任菲含淚點點頭,道:「我知道,但是,他──他總是華山派掌門人。」說到這裡,淚水紛落,一仰頭,將酒飲了下去。

  韋松怒火上沖,大喝一聲,繞身一旋,手中四截竹筷閃電般射出。

  眨眼間,「啵啵」連響,那五名紅衣侍女手中瓷瓶,被韋松竹筷一舉擊中四隻,瓶中「地心火毒」灑落地面,頓時發出一陣畢畢剝剝的碧綠火花。

  韋松一橫心,雙掌交錯,直撲那最後一名捧著瓷瓶的紅衣待女。

  他是存心先毀了毒絕天下的「地心火毒」,以免洞庭湖濱數百萬生靈,遭受魚池之殃。

  田秀貞和歐陽兄弟都不料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愣之下,全都吃驚不小,但此時韋鬆快如閃電般向懸崖邊撲去,距離他們更遠,一時已經攔截不及。

  田秀貞瞥見少林掌門了塵大師正坐在那名紅衣侍女近處,連忙嬌聲喝道:「了塵大師,速護瓷瓶,截住這混小子。」

  奇怪的事,立刻發生了。

  了塵大師聽了她的嬌喝,直如中魔一般,虎吼一聲,大袖揮動,一道排山倒海般掌力,向韋松迎頭襲到,掌力未至,空中已響起一聲震人心魄的破空銳嘯。

  韋松大吃一驚,猛地移形換位,斜跨四步,閃身急避!少林掌門武功果然非同凡俗,這一掌,先聲奪人,力道何止萬鈞,韋松雖然閃讓得快,左肩也被拿力掃中,登時身形連晃,向後直退了四五步。

  他驚魂未定,抬頭望去,卻見了塵大師手裡抱著那最後一個瓷瓶,目光呆滯,怔怔直瞪著他。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喝道:「了塵,殺了他,這小輩已經毀了咱們萬毒教中四瓶至寶啦!」

  了塵大師精目一瞬,也厲聲喝道:「好小輩,你敢毀咱們萬毒教至寶,再接貧僧一招。」

  喝聲中,瓷瓶交到左手,右手握拳虛空一劃,突然逼近三步,揚手向韋松擂去。一股挾著「轟轟」雷鳴的無形勁氣,破空擊到。

  韋松知道這位老和尚功力深厚,神志已昏,自己絕非敵手,而且,此時四周全是迷失本性的人群,好像鐵桶般圍困者自己,只要「萬毒教主」一聲令下,自己立時便得橫屍當場。

  但如今時間已不容他再作考慮,唯一的途徑,只有速戰速決,避實就虛,設法先毀掉那毒絕天下的「地心火毒」,以圖挽救洞庭湖百萬生靈。

  這念頭在他腦中只是那麼飛快地一轉,當下氣納丹田,使出師門「玄門隱形罡氣」遍佈前胸小腹等要害,沉步定樁,左臂一收一撥,卸卻正面一部分壓力,右手駢指如戟,「呼」地一招畫龍點睛,直向了塵大師懷中瓷瓶戳去。

  可是,他卻太低估了少林派「羅漢手」石破天驚的駭人威力。

  右手指招才出,當面一股威猛拳風早已直撞過來,「蓬」一聲悶響,韋松指力頓時落空,人也被了塵大師發出的拳風,震得登登連退七八步,內腑翻騰,「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了塵大師既未追擊,也沒有喜怒之情,只是目光呆滯地站在那裡,直如一尊石像。

  韋松心頭一酸,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翻騰的內腑暫時壓制住,緩緩道:「大師,你──忘了少林寺數百年成名了嗎?」

  了塵大師茫然道:「什麼少林寺,貧僧不懂。」

  韋松歎了一口氣,又道:「達摩祖師面壁十年,留下少林寺這點基業,大師,請你連念三遍金剛經,試試看能不能驅去心魔,重返蓮台?」

  了塵大師似乎微微一震,移動目光,環顧四周一眼,臉上依然一片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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