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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當然,他們不來,也會知道結果的,但是從別人口中聽來就不一樣了。

  他們來了,即使沒有看見,將來也可以在人前人後,憑著他們的假想,描述這驚天動地的一戰。

  而且,沒有人會駁斥他們說的不實。

  「那一場決鬥時,我親自在場的。」

  就憑拍著胸膛,神氣地說出這一句話,已經足以使旁邊的人肅然起敬了。

  如果恰好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場,也不會加以駁斥,最多只作一點小小的修正而已。

  所以,武林中許多驚天動地的戰鬥,往往會有幾百種不同的說法。

  這些說法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一定精采絕倫。

  這些說法自然也有一個共同絕對性,那就是勝負的結果,所以才不會太離譜,所以才有人相信。

  如果有一個老實的人,說了實話,反而會沒人相信。

  老實人的老實話是最不會使人相信了,因為它沒有了美感。

  而這個世界是美麗的。

  當然,所有來觀戰的人也不會全是被阻於河岸之外的,他們有的先一腳來到神劍山莊,已經被接納為座上客了,這些當然是在武林中極有名望的人。

  有些雖然略遲一步,但神劍山莊立刻又把船駛回來,接進莊去了。

  這些人自然更具有名望,在武林中已具有泰山北斗的聲望。

  當然,這種人也不會太多。

  神劍山莊的渡船,二度駛到河岸,由那位能幹的謝先生接得上船的只有五個而已。

  不過卻使得那些佇立在河岸,未曾被邀請的人更為震動,更為振奮。

  除非是那些孤陋寡聞的鄉巴佬,否則都該認得他們,他們正是當今五大門派的掌門人或是極具權威的首座長老。

  像武當、少林,雖是江湖中極負盛名的門派,但是因為他們是空門中人,不太與塵世交往。

  他們的掌門人也很少與外人接觸,反而不如他們的首座長老為人所熟悉。

  這五位在武林中可以左右風雲的人物來臨,使得丁鵬與謝曉峰之戰更具有刺激與傳奇性了!

  ▼第十四回 決鬥

  當謝先生二度乘船把五位貴賓接引到神劍山莊的大門口時,謝家的門前已經儀仗鮮明地列隊而迎。但是丁鵬並沒有進去,他仍然坐在他舒適的車子裡,閉著睡眼。

  阿古也神情木然地坐在車轅上,握著鞭子,彷彿隨時準備動身似的。

  謝先生對他並沒有失禮,很恭敬地請他進去坐,但是他拒絕了。「我是來找你家主人決鬥的,不是來做客的。」

  一句話把謝先生頂得十丈遠,謝先生的脾氣卻真好,絲毫沒有動氣,仍是笑嘻嘻地道:「丁公子與家主人之戰,當然不會像市井匹夫那樣庸俗,當街揮拳動粗吧,禮不可廢,丁公子何妨進去小坐?」

  「你家主人在不在?」

  謝先生回答這句話之前,很費了一番斟酌的功夫,磨菇了半天,結果卻回答出一句難以思量的話:「不知道。」

  丁鵬不禁驚奇,道:「什麼?你不知道?」

  謝先生歉然地點點頭道:「是的,在下是的確不知道,家主人這些年來,行蹤恍若神龍野鶴,漫無定向,從來也沒人能把握住,有時他幾個月不見面,突然出現在家中,有時他在家裡靜居十幾天,卻也不見任何一個家人,所以在下實在不知道。」

  丁鵬似乎對這個答案滿意了,想想又問道:「他知不知道我要找他決鬥?」

  謝先生笑道:「這個倒是知道了,小姐從圓月山莊回來,恰好就看見了家主人,當時就把丁公子的話傳到了。」

  「哦?他怎樣表示呢?」

  謝先生道:「家主人對丁公子救了小姐一事非常感激,說有機會見到公子,一定要當面道謝。」

  「我沒有要他道謝的意思,他若是有心道謝,就該在限期內到圓月山莊去,過期不來,分明是有意要與我一決——」

  謝先生謙卑地含笑道:「家主人也沒這麼說。」

  「對決鬥的事,他怎麼說的?」

  「他什麼都沒有說。」

  「什麼都沒有說?」

  丁鵬感到奇怪了,謝先生笑著道:「家主人的意向一直難以捉摸,他不說,我們當然也不便問,不過家主人既聽到了丁公子的傳話,必然有個交代的。」。

  丁鵬淡淡地道:「這是他的話,還是你的話?」

  上次在柳若松的莊子上,謝先生的地位是何等地崇高,但此刻在丁鵬的眼中,竟變成微不足道,而丁鵬對他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之感。

  不過謝先生還是很和氣地回答道:「這自然是在下的話,在下是根據以往家主人的性情而推測。」

  丁鵬冷冷道:「你不是謝曉峰,也不能代表他的話,而且推測的話,也作不得數,作不得數的話,就像脫下褲子後放出來的屁——」

  謝先生的臉色微微一變,一個已經處處受到尊敬的人,當眾受到這種侮辱,的確是很難堪的。

  但謝先生畢竟是謝先生,神劍山莊的總管先生究竟有他過人之處,怒意一掠而收,微笑道:「丁公子妙語——」

  丁鵬道:「這句話一點都不妙,脫褲子放屁,本來已是多餘。放出來的屁更是多餘,我是來找你家主人說話的,可不是來聽放屁的。」

  謝先生雖然是謝先生,但是他畢竟還是個人。

  他的涵養再好,到底還無法使臉皮厚到柳若松的程度,所以聽完了這句話,一言不發,逕自上了船,駛到對岸接人去了。

  丁鵬也沒有當他回事,倚在車子的靠墊上,很舒服地打起瞌睡了。

  謝先生把人接了來,丁鵬仍然在打瞌睡。

  謝先生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再受一次奚落,所以當作沒看見。

  但是那五個人卻看見了丁鵬,他們都受不了丁鵬這種冷漠與無禮的神態。

  第一個衝上來的是峨嵋的林若萍。

  大家在想像中,也知道一定會是他。

  因為在五個人中,他的年紀最輕,今年才四十五歲,卻已身登一代劍派的宗主。

  他的劍藝自然也深得本門真傳,而且把峨嵋整得有聲有色,在五大門派中,鋒芒最盛。

  他大步地來到車子前,傲然地一拱手,雖然他是在行禮,但誰都看得出這一拱只是為了不失他掌門人的氣度,實質上卻連一絲誠意也找不到。

  所以丁鵬沒有答禮,也沒有人感到丁鵬的失禮,因為那一拱只是為了林若萍自己而施,並不是對著丁鵬。

  只不過丁鵬的漠然使得林若萍更不是滋味了,若不是要講究身份,他早已一劍劈向這個狂妄的小伙子了。

  因此他冷冷地道:「閣下就是新近才崛起來的年輕人,魔刀丁鵬?」

  這句話說得很勉強,雖然稍稍有一點捧的意味,但也是為了襯托他自己的身份。

  丁鵬若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他以一門之尊主動前去說話,豈不是自貶身份了?

  此人絕頂聰明,一言一語,都有深意,所以峨嵋在他手中興盛起來,倒也不是偶然的事。

  但是他今天遇到了丁鵬,卻似要活活地氣死他。

  他要面子,丁鵬偏不給他面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丁鵬不錯,最近我在圓月山莊請客,來的人太多了,你認識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事。」

  林若萍差點沒氣得跳了起來,冷冷地道:「敝人林若萍——」

  他這一報身份,丁鵬卻笑了起來道:「原來你就是林若萍呀,難怪我不認識你了,這次我在圓月山莊請客時,原本有你一張帖子的,可是你有個拜兄柳若松投到了我的門下做徒弟,他說你是晚輩,當不起一張請帖,過兩天叫你來請安就是了,你果然來了。」

  林若萍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他第一個來找丁鵬的麻煩,主要的也是為了柳若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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