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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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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流星」不是武當劍法,他的劍勢一變,劍風破空「嗤」的一聲響,劍鋒已自凌虛的左胸刺入,後背穿出,這一劍竟刺穿了凌虛的胸膛。 每個人都怔住。 柳若松自己也怔住。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劍最多只能突破凌虛的攻勢,絕對不能將凌虛置之死地。 可是凌虛卻已死在這一劍之下。 凌虛的瞳孔已開始渙散,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驚詫。 他明明可以避開這一劍的,卻偏偏沒有避開。 這是為了什麼? 凌虛倒下時,柳若松並沒有看見。 他在看著藍藍。 藍藍也在看著他笑,笑得更甜,彷彿又在告訴他:「只要有我在,只要你相信我,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一定可以做到。」 現在柳若松最想做的一件事,當然就是殺了丁鵬,永絕後患。 他忽然發現丁鵬已經在他面前。 柳若松笑了笑,道:「你好。」 丁鵬也笑了笑,道:「你好。」 柳若松道:「我很好,可是你一定不太好。」 丁鵬道:「哦?」 柳若松道:「我在你新的莊院裡,殺了你請來的客人,你怎麼會好?」 他微笑,又道:「我看你非但心情不好,運氣也不會好。」 丁鵬道:「為什麼?」 柳若松道:「因為你又遇到了我。」 丁鵬歎了口氣,道:「不錯,每次遇見你,好像我都要倒霉的。」 雖然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可是留在柳若松記憶裡的印象還是很鮮明。 他甚至還能記得丁鵬發現「可笑」就是柳夫人時,臉上那種驚訝、痛苦而悲慘的表情。 對柳若松來說,那的確是個偉大的計劃,單純而巧妙,每一個細節都設計得天衣無縫。 他從未替丁鵬想過。 丁鵬當時是什麼感覺? 無論誰在受到了那種欺騙,那種侮辱,那種冤屈後,都絕不會輕易忘記的。 現在他無疑也想到了那件事。 但是他居然還在笑,一種成功者獨具的微笑,充滿了對別人的譏誚和自信。 他的確變了,變得如此深沉,如此可怕,連柳若松都已感覺到他的可怕。 幸好藍藍就在他身後,每次只要柳若松一回頭,就可以看見她臉上那種甜蜜而動人的微笑,彷彿正在告訴他—— 「只要有我在這裡,無論你想幹什麼,都可以放心去做。」 柳若松輕輕吐出口氣,微笑道:「你說得不錯,每次你只要看見我,就會倒霉的。」 丁鵬道:「這次呢?」 柳若松道:「這次也一樣。」 丁鵬道:「這次恐怕不太一樣了。」 柳若松道:「因為這次是在你的地方,你有幫手。」 丁鵬道:「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我絕不會讓第三個人出手。」 柳若松道:「那就好極了。」 丁鵬道:「你殺了凌虛道長,自然有武當門下去找你。」 柳若松道:「我若殺了你呢?」 丁鵬笑了笑,道:「只要你能勝我一招,不但隨時可以割下我的頭顱來,這片莊院也是你的,死人已用不著這麼大的地方。」 柳若松眼睛發亮,道:「正確。」 丁鵬道:「無論誰死了,只要有七尺黃土就已足夠,所以——」 柳若松的反應並不慢,立刻道:「所以我若敗了,我也會將我那萬松山莊送給你。」 丁鵬微笑道:「這才是公平的交易。」 柳若松道:「我們一言為定。」 丁鵬道:「有天下英雄在這裡作證,就算想賴,也賴不了的。」 柳若松道:「很好。」 他的手緊握著劍柄,劍鋒上凌虛的血跡已乾,現在卻又將被另一個人的鮮血染紅。 他回過頭,藍藍又在看著他微笑,彷彿又在對他保證。 十招之內,丁鵬就必將死在你的劍下。 柳若松精神一振,道:「拔你的劍!」 丁鵬道:「我已發誓,今生不再用劍。」 柳若松道:「你用什麼?」 丁鵬道:「用刀。」 柳若松大笑,道:「你若用刀,我可以讓你三招。」 刀也是殺人的利器。 可是刀法易練,而不易精,練武的人都知道,「十年學劍,一年練刀。」 劍法的確遠比刀法精妙深奧,劍的本身,就是種高貴飄逸的象徵。 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現過刀法名家了。 學劍的人忽然變為用刀,刀法好極也有限。 柳若松道:「拔你的刀!」 丁鵬的刀已在手。 這是柄很普通的刀,既沒有吹毛斷髮的鋒刃,也沒有足以炫耀的歷史。 這柄刀是彎的,刀鋒彎彎,刀柄彎彎。 丁鵬輕撫著刀鋒,道:「這就是我的刀。」 柳若松道:「我看得見。」 丁鵬道:「這柄刀還沒有飲過人血,因為今日還是我第一次試刀。」 柳若松冷笑,道:「你用我來試刀?」 丁鵬道:「就因為我要用你來試刀,所以我還可以讓你佔個便宜。」 他淡淡地接著道:「只要你能接得住我三刀,就算你勝了。」 柳若松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見一個人忽然發了瘋。 藍藍又在笑,笑得更甜,更愉快。 柳若松道:「好,我就看你這三刀。」 丁鵬道:「你看不見的。」 他的手一揮,刀光已飛起。 圓月落,刀光起。 縱橫大地十萬里。 刀光寒如雪,何處聽春雨? 彎彎的刀,彎彎的刀光,開始時宛如一彎新月,忽然間變成了一道飛虹。 沒有人能看得出這一刀的變化,也已沒有人能看得見這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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