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圓月彎刀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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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細沙鋪成的練武場早已準備好了,兩旁的武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精光耀眼的兵刃,樹陰下還擺著六七張紫檀木椅子。 柳若松解釋:「有幾位朋友久慕丁少俠的劍法,想來觀摩觀摩,我就自作主張,請他們來了,只希望丁少俠不要怪罪。」 丁鵬當然不會怪罪。 一個人成名露臉的時候,總希望有人來看的,來的人越多,他越高興。 他只想知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柳若松道:「一位是武林中的前輩,點蒼山的鍾老先生。」 丁鵬道:「風雲劍客鍾展!」 柳若松微笑道:「想不到丁少俠也知道這位老先生。」 丁鵬當然知道,鍾展的正直,和他的劍法同樣受人尊敬。 能夠有他這樣的人來作這一戰的證人,實在是丁鵬的運氣。 柳若松道:「梅花老人和墨竹子也會來,江湖中把我們平列為歲寒三友,其實我是絕不敢當的。」 他笑了笑,露出了一種連君子都難免會有的得意之色:「還有一位謝先生,在江湖中的名氣並不大,因為他很少在外面走動。」 他又笑了笑:「神劍山莊中的人,一向都很少在江湖中走動的。」 丁鵬動容道:「神劍山莊?這位謝先生是神劍山莊中的人?」 柳若松淡淡道:「是的。」 丁鵬的心開始在跳。對於一個學劍的年輕人來說,「神劍山莊」這四個字本身就有種令人心跳的震撼力。 神劍山莊,翠雲峰,綠水湖,謝氏家族。謝家的三少爺,謝曉峰。劍中的神劍,人中的劍神。今天來的這位謝先生會不會是他? 第一位到的是點蒼鍾展。風雲劍客成名極早,柳若松也稱他為老先生,但是他看來並不老,腰桿兒仍然筆直,頭髮仍然漆黑,一雙眼睛仍然灼灼有光。 他對這位曾經擊敗過青城、華山、嵩陽三大高手的少年劍客,並不十分客氣,後來丁鵬才知道他無論對誰都不太客氣。正直的人好像總是這種脾氣,總認為別人應該因為他的正直而對他特別尊敬。這是不是因為江湖中正直的人太少了?但是他並沒有坐到上位去,上座當然要留給神劍山莊的謝先生。 謝先生還沒有到,「歲寒三友」中的梅花與墨竹已到了。 看見這兩個人,丁鵬就怔住。 這兩個人一個紅衫銀髮,臉色紅潤如嬰兒,一個臉色陰沉,輕瘦如竹,顯然竟是那天在泉水盡頭,古樹下著棋的那兩個人。他們卻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丁鵬這個人。 丁鵬很想問問梅花老人:「你為什麼不把那隻跟你一樣喜歡穿紅衣裳的小猴子帶來?」 梅花老人卻好像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居然還對丁鵬很客氣。 丁鵬也很想忘記這件事,可惜有一點他是絕對忘不了的。 ——可笑為什麼要他去找他們?她跟這兩人之間有什麼關係? 他在後悔,為什麼沒有把這件事問清楚,為什麼要答應可笑:「你不說,我就不問。」。 現在他當然更沒法子再問,因為神劍山莊的謝先生已經來了。 這位謝先生圓圓的臉,胖胖的身材,滿面笑容,十分和氣,看來就像是個和氣生財的生意人。 這位謝先生顯然不是名震天下的當代第一劍,謝家的三少爺謝曉峰。 別人卻還是對他很尊敬,甚至連點蒼的鍾展都堅持要他上坐。 他堅持不肯,一直說自己只不過是神劍山莊中的一個管事的而已,在這些成名的英雄面前,能夠敬陪末座,已經覺得很榮幸。神劍山莊隨便出來一個人,在江湖中已有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氣勢。 丁鵬的心又跳了,血又熱了。 他發誓,總有一天,他也要到神劍山莊去,以掌中的三尺青鋒,去拜訪拜訪那位天下無雙的名俠,討教討教他那天下無雙的劍法,縱然敗在他的劍下,也可算不虛此生。 但是這一戰卻絕不能敗。 他慢慢地站起來,凝視著柳若松,道:「晚輩丁鵬,求前輩賜招,但望前輩劍下留情。」 鍾展居然道:「你還年輕,有件事你一定要永遠記住。」 丁鵬道:「是。」 鍾展沉著臉,冷冷道:「劍本是無情之物,只要劍一出鞘,就留不得情的。」 兩個紫衣垂髫的童子,捧著個裝潢華麗的劍匣肅立在柳若松身後。 柳若松啟匣,取劍,拔劍,「嗆啷」一響,長劍出鞘,聲如龍吟。 謝先生微笑道:「好劍。」 這的確是柄好劍,劍光流動間,森寒的劍氣,逼人眉睫。 柳若松一劍在手,態度還是那麼優雅安閒。 丁鵬的手緊握劍柄,指節已因用力而發白,掌心已有了汗。 他的劍只不過是柄很普通的青鋼劍,絕對比不上柳若松手裡的利器。 他也沒有柳若松那種鎮定優雅的風采。 所以他雖然相信自己那一招天外流星,必定可破柳若松的武當嫡系劍法,卻還是覺得很緊張。 柳若松看著他,微笑道:「舍下還有口劍,雖然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也還過得去,丁少俠如果不嫌棄我就叫人去拿來。」 他自恃前輩名家的身份,絕不肯在任何地方佔一點便宜。 丁鵬卻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淡淡道:「晚輩就用這柄劍,這是先父的遺物,晚輩不敢輕棄。」 柳若松道:「丁少俠的劍法,也是家傳的?」 丁鵬道:「是。」 鍾展忽又問道:「你是太湖丁家的子弟?」 丁鵬道:「晚輩是冀北人。」 鍾展道:「那就怪了。」 他冷冷地接著道:「江湖傳言,都說這位丁少俠不但劍法奇高,最有成就的那一劍,更如天外飛來,神奇妙絕,我學劍五十年,竟不知道冀北還有個丁家,竟有如此精妙的家傳劍法。」 謝先生點頭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江湖之中,本就有很多不求聞達的異人,鍾老先生雖然博聞廣見,也未必能全部知道。」 鍾展閉上了嘴。柳若松也不再說什麼,回劍,平胸,道:「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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