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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往青海去

  庫庫諾爾湖位於青藏高原之東北部,為中國第一大湖,湖水青綠,冬不枯竭,夏不溢盈,水平如鏡,中原人士稱之為青海。

  白非、石慧由定邊入關,越甘肅境,往青海去,他們帶著滿腔少年的熱血和一頭宇內第一奇獸——香狸,奔波往途,尋訪那在武林中豔名四播的天妖蘇敏君和削鐵如泥的九抓烏金扎。

  一入甘肅境,高山峻嶺隨處可見,生長江南的白非、石慧,眼界自又一新,兩人雖然急著趕路,但並肩策馬,自然忘卻了許多奔波之苦。

  過慶陽,渡烏連河,黃昏時分,他們到了平涼,白非拭了拭臉上的風沙,望了望胯下已疲憊不堪的馬笑道:「在此休息吧?」

  石慧一笑,這些天來兩人情感與日俱增,刁蠻的石慧,在她所愛的人身側,變得柔順而溫婉了,少女的美,越發顯著。

  兩人緩緩策馬入城,這一對立刻吸引了許多人的注目,青石板鋪成的路上,兩側是些雜物店舖,入耳的俱是甘肅方言,他們一句也不懂,進了客棧,發現店夥計居然能說江南方言,不禁大喜,遂將一切事,全交給那個精明的店小二了。

  夜間,兩人漫步而行,卻發現了一樁異事,原來這平涼城裏,道士特多,滿街俱是青衣藍袍的髻髮道士,最怪的是,這些道士不但身上大多佩著長劍,而且兩目左顧右盼,精光外露,見了石慧,居然作平視,一點兒也沒有出家人的樣子,卻像都是些綠林大盜。

  白非惦記著關在客棧房間裏的香狸,石慧卻不肯回去,手裏拿著蘭州運來的瓜果,像孩子似的吃著,向白非撒著嬌,白非臉上雖然假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裏卻甜甜的。

  平涼為隴東重鎮,夜市頗為繁盛,燈光輝煌,白非暗忖:「這些道士必定不是好來路。」他卻記著司馬之的話,不願多事,很想早些回去,但卻又拗不過石慧,只得隨著她滿街逛,這種女子喜歡逛街的天性直到今日仍未消滅,反而更盛行了。

  石慧傍著白非,臉頰上微微紅暈,心裏覺得像是在春天似的,經過一間酒樓的時候,她居然拉著白非的手,要進去喝兩杯。

  「明天還要趕路,喝什麼酒。」白非的喉嚨裏也癢癢的,可是他實在不願在這裏多耽誤。

  石慧撒著嬌:「嗯,我要嘛!」

  走過他們的人,卻含笑向他們注視著,白非臉紅。

  石慧卻又道:「你陪不陪我嘛?」

  突地,一個帶著不正經味道的笑聲在他們身側響了起來。

  一人道:「他不陪你,我陪你好了。」

  白非面目驟變,回首望去,隨著一股酒氣而來的是兩道頗不光采的眼光,而這些卻都是從一個藍袍佩劍、身軀瘦長的年輕道人所發出的。

  白非大怒之下方想發話,石慧卻已嬌叱道:「你講的是人話還是放屁?」

  那道人哈哈笑道:「娘子好潑辣的嘴。」

  笑聲還不止他一人,原來在他身側還站著兩個佩劍的藍袍道士,面孔通紅,酒意醺人。白非大怒,這種又喝酒還當街調戲婦人的道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石慧氣得粉面上宛如罩著一層寒霜,卻罵不出一句話來。

  那瘦長的道士又笑道:「你怎麼不讓這娘子喝酒?喝了酒之後——」

  白非忍無可忍,厲叱道:「住口。」

  那三個道人似乎想不到這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會朝他們怒喝,齊各吃了一驚,酒也醒了兩分。

  「你這廝倒真不識抬舉,道爺看得起你們,才對你們說笑兩句。」那瘦長道士冷冷說道,走上兩步,大有要將白非吃下去的意思。

  石慧何時受過這種氣,叱道:「你要是識相的,就快些夾著尾巴滾——」

  那道人又跨前一步,冷笑道:「不識相呢?」

  白非冷笑一聲,手掌倏然平平上提,倏地一翻,著著實實在那道人臉上打了一下,那道人一聲驚呼,哇的吐了出來,鮮血之外竟還有三枚牙齒,這當然還是白非手下留情。

  他這一出手快如閃電,石慧冷笑道:「再不滾,吃的苦就要更大了。」

  那道人著了一記,頭被打得發暈,另外兩個道人卻變色道:「哪裏來的野種,敢在平涼鎮裏撒野!」

  齊一出手,五指如鉤,向白非兩肩抓出,竟是正宗鷹爪功。

  白非冷笑著,微一錯步,雙掌突分,帶著風聲分取那兩個道人。

  那道人喝道:「居然還是練家子,怪不得這麼猖狂。」兩條手臂一伸屈,左手倏然穿出,擊向白非的胸膛。

  這兩人同時發招,同時出手,用的也是同一招式,掌風之間,頗見功力,但在白非眼裏,卻像是兒戲似的,身形一動,自他們兩人中穿了出去,雙肘微一外張,在那個道人的脅下輕輕撞了一下。

  這兩個道人卻殺豬似的叫了出來,那邊石慧冷笑聲中,玉指如電,也點中了另外一個道人手肘間的「曲池」穴。

  他們動手之處是在一個酒樓門前,此刻旁邊已站滿了看熱鬧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懼之容。

  石慧叱道:「這種不濟事的蠢才也出來現世,快回去跟師娘多學幾年吧。」

  白非拍了拍手掌,低聲道:「慧妹,我們回去吧。」

  石慧望了蹲在地上的兩個道人一眼,輕蔑的啐了一口,和白非擠出了人群,逛街的興趣也沒有了,兩人回到店裏,店夥卻跑上來道:「方才有位道爺留下封信,說是要交給兩位客官。」

  白非一怔,接過來一看,雙眉不禁皺了起來。

  石慧問道:「什麼事呀?」

  白非皺眉道:「果然麻煩來了。」他將手中紙條交給石慧,又道:「我真糊塗,竟未想到這平涼城鄰近崆峒山,滿街的道士,想必是崆峒門下呢。」

  石慧哦了一聲,接過來一看,卻見那杏黃色的紙符上寫著一筆柳字:

  「小徒承蒙兩位教訓,不勝感激,兩位身手不凡,必定系出名門,我崆峒僻處隴東,久未領教中原豪士身手,兩位如不吝賜教,貧道於後日清晨在崆峒山白雲下院恭候兩位大駕。」

  下面具名是「浮雲子」。

  石慧邊看邊走回房中,往椅上一坐,笑道:「想不到那幾個膿包居然還是崆峒門下。」

  白非卻皺著眉道:「崆峒為中原五大劍派之一,怎麼出些這種不成材的徒弟?看樣子,這浮雲子也未見得是什麼高明人物,只是我們有急事要辦,這一來,卻又要耽誤些日子了。」

  石慧立刻接口道:「可是我們非去不可,不去他們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們呢!」

  這兩個心豪氣傲的年輕人,竟未將稱雄武林垂數百年的一大劍術宗派看在眼裏。

  他們卻不知道,近年來崆峒派教規雖然不振,但卻仍未可輕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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