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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先天之炁

  白非非常清楚自己這一腳的力量,失色之下,手掌一按地,引氣上騰,哪知身子卻動也不動,兩隻腳竟被那怪人吸住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身已足以傲視武林、掌斃天赤尊者的武功,在這人手下連兩招都沒有走完已自被制,他卻不知道這畸形的怪人在這潮濕陰暗的洞穴裏被困竟已達一甲子,這一甲子來他吃盡了任何人都無法吃的苦,也練成了一種前無古人的絕頂功夫,就算昔年威懾天下的奇人七妙神君,內功已臻化境,但比起此人來,精純或有過之,奇詭卻還不足哩,白非驟遇這種身手,自難抵敵了。

  須知武學最難練成的就是先天之真氣,這在道家稱為罡氣,無堅不摧,無物不克,是由內家的後天之氣上一步步奔成根基而練成的。這怪人數十年來卻由另一途徑達成此境界,雖是由邪而入道,但殊途同歸,威力比自道家的罡氣並不遜色,只是還沒有為世人所知而已。

  那怪人喋喋的又連聲怪笑著,笑聲一起,氣功消失,白非雙腳被吸引的力道也驟然消失,「砰」的落到地上來。

  白非全然被驚嚇住了,動手的勇氣消失得乾乾淨淨,那怪人望著他直笑,咧到耳根上的嘴角泛起了一些白色的泡沫。

  「看樣子你是嫌這地方不好,是不是?」他怪笑著說:「可是我包管你在這裏住得舒舒服服的,每天還有好東西。」以手為板,居然擊節而歌了起來,白非皺起眉頭,恨不能把耳朵堵上,爬起來遠遠躲到另一角落裏去,發著悶氣。

  四周全是山石,除了那一個小洞穴之外,此洞穴就絕無其他的通道,白非的心情低落了,除了制住那怪人之外,他別無其他的辦法出去,而那怪人武功深不可測,自家卻又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那怪人拍著手掌,唱著歌,大肚子一挺,將白非衣衫上的鈕扣震掉了三粒也不管,望著白非笑道:「你肚子真小,可是你不要難過,在這裏住上三個月,我保管你肚子就大起來了。」

  白非索性把他當作瘋子,根本不去理他,然而腦海裏卻禁不住想到他:「看樣子他在這裏已困了不少時候了,他吃的是什麼東西呢?」須知那怪人先前吃的東西,也就是白非以後要吃的東西,他當然關心,到處望去,卻望不見有任何可吃之物。

  他無聊的坐在地上,想做些調息功夫,一顆心卻怎的也靜不下來,過了一會,他才發現他肚子竟餓得厲害,他當然不好意思說出來,忍著餓,坐在那裏,可是這種生理的現象卻非人力可以控制的,白非的肚子竟咕咕的叫了起來。

  那怪人還在唱著歌,白非希望他沒有聽到,哪知他耳朵奇靈,停住歌聲笑道:「你肚子餓得好快,剛進來肚子就餓了,我上次吃飯到現在的時候,起碼有你進來的時間一百倍長,到現在還沒有餓哩,我看還是等一會我們一道吃吧!」

  白非不想起餓還好,此刻一想起來,肚子好像刀刮著一樣難受,口水一陣陣跑出來,又咽回去,肚子像是已被刮得兩邊穿洞了。

  那怪人咧開大嘴笑著說:「你別急,等一會我做好菜給你吃。」他閉起眼睛來,緩緩說道:「香酥肥雞,脆皮鴨子,還有一大碗清燉火腿湯。」白非也不禁閉起眼睛來聽,口水出來得更快,眼前彷彿現出香酥雞和脆皮鴨的樣子來。

  他不知道這怪人能從哪裏弄這些東西來,但卻深深盼望著他能快些弄來,他自慰地忖道:「也許他真能弄來,不然他肚子怎麼吃得這麼肥?」悄悄用眼睛一瞟,那怪人的肚子果然肥得厲害。

  他又坐了一會,酸水代替口水流出來,那怪人卻仍在那裏哼著歌,一點兒也沒有弄香酥雞的樣,白非希望破滅了一大半,忖道:「他不過在說胡話而已,他能弄香酥雞,怎麼不設法自己跑出去?」暗歎了一口氣,後悔沒有吃過早點再來。

  他閉起眼睛,迷迷糊糊的像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怪人卻叫道:「小伙子,快起來,老爹要開始做香酥雞了。」

  白非精神一振,腰也直起來了,那怪人卻嘻笑著道:「不過,你要先叫我一聲老爹我才做,不然——反正我肚子也不餓。」

  白非氣往上撞,忖道:「我寧可餓死,也不叫你老爹。」轉過身子,面對著壁,不去看他,耳中卻聽得那怪人陰陽怪氣的說道:「你不知道,我做的菜可好極了,香酥雞又肥又嫩,用手一提往下直滴油。」他自己也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閉起眼睛又道:「清燉火腿湯你吃的時候可要小心,小心把你的鼻子都鮮掉。」

  白非越聽越難受,餓得眼睛金星亂冒,彷彿都是一隻隻香酥雞的影子,那怪人卻越說越高興,最後竟將這些話編進歌裏唱了起來。

  白非長歎了一口氣,忖道:「反正他年紀這麼大了,我叫他一聲老爹也沒有關係。」回過頭去,老爹兩個字在他舌尖打轉,卻說不出口來。

  那怪人又笑道:「快叫呀,叫完了我就弄雞給你吃。」白非閉起了眼睛,咬著牙,狠狠的叫道:「老爹!」那怪人呀了一聲,卻說道:「這樣不行,要叫得溫柔一點,親熱一點。」

  白非幾乎氣炸了肚子,恨不得一拳打過去,然而肚子嘰咕亂響,頭也有些暈了,四肢也發著虛,像是大病初愈。

  「老爹。」他像蚊子一樣叫了出來,臉不禁發紅,立刻暗罵自己:「你是什麼東西,為了香酥雞就叫人家老爹。」

  那怪人哈哈大笑著,站了起來,說道:「好,乖孩子,老爹替你做雞吃。」白非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卻見他暴喝一聲,雙臂一張,身形像是漲大了一倍,白非「刷」的也站了起來,凝神而立,他怕這怪人要對他有著什麼不利,心中對這怪人的功夫著實害怕,驚忖道:「他練的這是哪一門功夫?」

  那怪人這一運氣,本來已是乾枯得打折的皮膚此時卻驀然漲了起來,皮膚像是有一顆顆彈丸在跳動般,悶哼了一聲,額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白非更驚,這情形只有在內家高手臨敵時才會發生,此刻洞穴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卻只有白非一人,白非當然吃驚,他卻未想到,人家要是對他不利,十個白非都早已送了命,還會等到現在這麼費事。

  那怪人猛的一伸手,居然已夠著洞穴之頂,伸手一掀,他竟將一塊方圓十丈的大石掀下,緩緩托了下來,額上的青筋越發明顯,白非看得目瞪口呆,這塊巨石重量何止千斤?這怪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卻能將它托了下來。

  那怪人緩緩將巨石放在地上,白非只能貼壁而立,因這塊巨石幾乎佔了洞穴大半地方,此時已天光大亮,秋日的陽光從洞穴的頂部照進來,白非看著這怪人的行徑,竟連逃走都忘記了。

  那怪人放下巨石後,立刻喘了一口氣,身形稍微鬆弛了些,卻又馬上暴起,左手一張,閃電般的在洞穴頂部的側面一掏,右手手掌竟是揚掌待發的神色,驀然一聲暴喝:「出來。」一團金光燦然的東西被他抓在左手上。

  白非神搖意馳,盯著怪人的手,那怪人兩隻精光炯然的眸子也緊緊盯在自己手上的那團金光燦然的東西上面,右掌微微又揚起一尺,似乎那被他抓在手上的東西極為兇猛,是以他不能不如此慎重似的,白非到這洞裏,還不到十三個時辰,然而他在這十數個時辰裏所遇到的奇怪問題,卻比他一生中還多,白非自幼即有神童之目,天資絕頂,然而此刻卻也不禁被這些像是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沖昏了頭。

  「這怪人武功絕世,既能將此洞穴的頂部掀開一洞,卻為什麼不自己走掉,而在這個陰濕幽暗的洞穴裏被囚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來,這怪人以何為生?他手裏拿著的是什麼東西?看他如此慎重的樣子,似乎雖然對這東西非常警戒,然而卻也將這東西看得極為貴重,這東西為什麼會對他這麼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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