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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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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扶著椅把,掙扎著站起,才站起半身,他忽然又坐了下來。 連站他似乎都已站不起來,過百斤重的那個大鐵錘,他如何還有氣力搬得動? 何況那個陷阱差不多兩丈高下,將鐵錘從下面拿上來又要耗費多少氣力。 李大娘望著他,搖頭歎道:「量力而為,不要勉強。」 甘老頭滿面汗珠紛落,慘白的臉龐,忽變的通紅,眼瞳亦瘀血,一直腰,終於站起了身子。 他正想舉步,蹲在他肩頭上的那隻血奴「唧」一聲,突然從他的肩頭滾落。 鈴聲又響起。短促而單調的鈴聲,落在甘老頭的手中。 甘老頭抬手將那隻血奴接著,發紅的臉突又轉白。 鈴聲就在他手中停頓,那隻血奴一動也不再動,圓大的眼睛雖未合上,已沒有絲毫生氣。 甘老頭雙手捧著那隻血奴,再一次坐倒椅上。他渾身的氣力都似已崩潰。 鈴聲停頓之時,也就是血奴的生命結束之時。 十三隻魔鳥,十三個魔人。血奴,是鳥,也是人,鳥已亡,人呢? 人雖未死亡,氣息已弱如游絲。 李大娘仍在凝望著,眼中卻已沒有憐惜之色。 她的眼中又有了笑容,揶揄的笑容。 她分明早就已看出甘老頭根本就再沒有氣力將鐵錘自陷阱下面拿起來,那說話,那憐惜,不過在尋甘老頭開心。 她的面容雖然美麗,內心卻狡猾如狐狸,陰毒如蛇蠍。 甘老頭看得出她在打什麼主意,但只要還有希望,心力未盡竭,他都會竭盡心力,絕不肯放棄。 因為他是個血奴。 他的生命已不屬於自己。他的整個生命都已奉獻給魔王,奉獻給鸚鵡。 他的眼仍然睜大,也並未離開李大娘的臉龐。 才不過初秋,冬仍遠。 在他的臉上卻看到了深冬的顏色。他的面容已如雪白,嘴唇似被凍僵,變成了紫色。 他的眼瞳深處,卻似有火焰正在燃燒! 怒火! 他怒瞪著李大娘! 李大娘似已覺察,卻反而笑了。 銀鈴一樣清脆悅耳的笑聲,嬌美動人的笑容,整個大堂一時間彷彿充滿了歡樂。 甘老頭的面容卻變的悲憤,瞳孔深處的怒火更熾烈。 笑聲再起時,怒火更似要奪目標出。 他突然站起身子,整個人彷彿又充滿了活力。 他面上的神情卻變得瘋狂。 極度的悲憤的確足以使人瘋狂。 一個人悲憤之下,往往就不顧後果。 一個做事不顧後果的人,與一個瘋子已並無兩樣。 不管是喜樂或是哀怒,任何一種感情到了極端,其實都足以令人瘋狂,悲憤只不過是容易的一種。 那也許只是片刻的瘋狂,後果已往往不堪設想。 那片刻,已不是人支配感情,是感情支配人。 一個被感情支配的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笑聲立時停下,李大娘吃驚的望著甘老頭,道:「你要幹什麼?」 甘老頭厲聲道:「殺人!」 連他的語聲都已變的瘋狂,但顯然並未完全喪失理智,否則他已經出手。 李大娘試探著問道:「殺我?」 甘老頭道:「當然是你!」 李大娘居然還笑得出來,道:「你莫非已忘記了你的諾言?」 甘老頭道:「沒有忘記,但不殺你怎消得我心頭的忿怒!」 李大娘笑道:「有一句話,不知你可曾聽過?」 甘老頭道:「什麼說話?」 李大娘緩緩地道:「忿怒始於愚昧,終於悔恨。」 甘老頭大笑。「我人已將死,還有什麼悔恨不悔恨的?」 李大娘道:「你就算死了,鸚鵡也不會死的,但我一死,鸚鵡就死定了。」 甘老頭面上的肌肉應聲痙攣了起來。 李大娘笑接道:「你本來就不是為了自己向我許下諾言的。」 甘老頭一個身子,立時搖搖欲墜。 他只憑一口怒氣站起來。 現在他的心中卻只有悲哀。 李大娘笑問:「你現在是否還要殺我?」 甘老頭瞪著她,突然一聲狂叫。 血從他口中噴出,他的人同時撲出。 重傷垂危之下,他的身形依然飛快。 他莫非真的不顧後果? 李大娘大吃一驚,驚呼都還來不及,甘老頭已到了她面前。 她衝口一聲叱喝:「你敢!」 甘老頭敢,人到拳到。 李大娘「你敢」兩個字才出口,甘老頭的左拳已打在她身上。 她整個人都被打的從椅上飛起。 甘老頭的右拳跟著打下,卻是打在那張椅上。 砰的椅子立時被打碎。 他的拳頭仍有這種威力。 李大娘卻沒有被他那左拳打碎,一飛半丈,落在另一張椅上,也就昏倒在那張椅上。 甘老頭那一拳雖沒有將她打碎,已將她打昏。 這一次她真的昏了過去。 甘老頭的兩個拳頭已練成鋼鐵一樣堅硬,他渾身的氣力雖然完全集中於右拳之上,左拳也一樣足以將人打昏。 又豈止氣力,他的怒火,亦完全集中在右拳。 他就將那張椅子當做李大娘,揮拳痛擊。 這一拳打盡他的氣力,也打盡他的憤怒。 椅碎裂,血奴亦碎裂。 甘老頭揮拳痛擊之時,那隻血奴正握在他的右掌之中。 鳥屍碎裂,羽血紛飛。 他的拳頭已被血染紅,目眥盡裂,眼角亦流下了鮮血。 血中有淚,淚中有血。 「鸚鵡!鸚鵡——」 他嘶聲悲呼! 悲呼未絕,他的人已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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