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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武三爺旋即從地上躍起身子。

  他的面上已沒有笑容,冷冷的盯著老蛔蟲半空摔下,冷冷的道:「那一拳不能使你閉上嘴巴,這一腳總該可以的了。」

  老蛔蟲爛泥一樣摔在地上,動也不動,聲也不吭。

  武三爺那一腳非獨已可以要他閉嘴,連那半條人命都蹬掉。

  那一腳也正就蹬在他的命根子之上。

  武三爺卻似乎當他還活著,又道:「做到第十年少林和尚,我已經懂得分心二用,以你經驗的老到,怎麼竟會看不出我一面跟你說笑,一面已準備給你一腳?」

  死人又豈會回答?老蛔蟲人已死了,一雙眼仍睜的老大,像死的並不甘心。

  他經驗老到,武三爺卻是城府深沉。

  這條老蛔蟲並未能進入武三爺深沉的城府之中。

  在武三爺的老謀深算之下,終於給那一拳那一腳打散了。

  武三爺就只是說了那些話,倏的一縱身,躍上巷子旁邊的一間屋子。

  隨後是一團衣服,一頂竹笠,一件蓑衣,都是他換下來的東西。

  他並沒有換回原來那一身裝束,跳回地上後腳一挑,亦將老蛔蟲的屍體挑到那些屍體的上面,再將那些衣服往上面一蓋,竟就推著那一輛車子穿過長街,轉入那邊的一條巷子。

  那並不是去亂葬崗的道路,他要將這一車屍體推到什麼地方去?

  長夜已盡,曉露淒迷。

  轆轆車聲去遠後,天地間又是一片靜寂。

  清晨。

  在妓院來說,清晨簡直就等如深夜,偌大的一個鸚鵡樓似乎只有一個人起來。

  這個人其實根本沒有睡覺。

  他出來的地方也不是他自己的房間。

  沒有門,漆黑的門戶早已碎裂地上。

  這個房間當然就是宋媽媽的那間魔室。

  現在從魔室出來的這個人當然就是王風。

  除了這個不怕死的小子,有誰還有這個膽量?

  王風的面色並不好,本已死灰的臉龐更添上一抹驚悸。

  他扶著樓外的欄杆,一副要嘔吐的樣子,卻沒有嘔吐出來,這連他都覺得奇怪。

  魔室又有了燈光。

  王風燃起的燈光。

  藉著那燈光,王風已將整間魔室仔細的搜查一片。

  一針穿透三隻蝙蝠,零落的屍體——妖異的惡臭,刺鼻的血腥,碎裂的第十三隻血奴,糞便,尿液,膿血,月經,眼淚混合麵粉做成的魔餅——

  魔室中所有的東西都無不透著恐怖。

  他簡直就像是走在地獄中。

  找遍了整個地方,甚至連九子鬼母的雕像他都已倒轉,卻並無發現。

  他退了出去。

  院子裡朝霧迷濛,凋落的花木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不知何時雨又已落下。

  如絲的細雨,秋風中飄飛。

  秋風秋雨愁煞人。

  這種天氣裡最好就是睡覺。

  王風伸了個懶腰,轉過身,走向血奴的房間。

  裡面有三丈寬的大床,舒適的大床,就不知他敢不敢睡下去。

  棺材仍在那邊牆下,空棺材,殭屍仍沒有回窩。

  王風走過去,看一眼又走回來,將門窗掩上,然後一縱身跳到那張床上。

  他居然就在那張床上睡覺。

  門被敲開的時候,已又是正午。

  敲門的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送來了飯菜。

  她們看見房中只有王風一個人,都覺得非常奇怪,卻都沒有問。

  在妓院裡混日子的人大都識相。

  她們放下飯菜,將門掩上,趕緊離開。

  王風當然不會叫她們把飯菜帶走,他餓的已要發瘋。

  他張開喉嚨,簡直就像是將飯菜倒下去。

  這頓飯下肚,他又是精力充沛,很想到外面走動一下。

  他過去,拉開門,一隻手霍地從外面伸入,幾乎落在他的肚子上。

  纖纖素手,食中兩指勾起。

  血奴要挖人眼珠之時,手就是那個樣子。

  這隻手的主人卻不是血奴,是另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王風只是一怔,小姑娘差點沒給他嚇死。

  她剛要叩門,門突然打開,眼前出現了惡鬼一樣的一個人,不吃驚才怪。

  王風一身泥污,披頭散髮,面色死人也似,也的確像個惡鬼。

  他似乎知道小姑娘為什麼一臉驚怕之色,展開那笑臉,溫聲道:「你找誰。」

  小姑娘喘一口氣,拍拍胸口道:「你原來是一個人。」

  王風道:「所以你不必驚慌。」

  小姑娘的面色仍未恢復正常,顫聲道:「王風也就是你?」

  王風笑道:「如假包換。」

  小姑娘不禁亦噗哧一笑,道:「有人叫我來找你。」

  王風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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