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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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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搖了搖頭,還是賠著笑道:「姑娘這還是第一次照顧小店的生意,下次再來小人就認得了。」 喝醉了的人,是人人都害怕的;這店伙雖已早就想溜之大吉了,卻又不敢不敷衍著應付幾句。 沈璧君笑了,道:「告訴你,我就是沈家莊的沈姑娘,你若能在今天晚上送我回沈家莊,必定重重有賞。」 店伙忽然呆住了,不住偷偷的打量著沈璧君。 沈璧君道:「你不相信?」 店伙遲疑著,訥訥道:「姑娘若真是沈家莊的人,只怕是回不去的了。」 沈璧君道:「為什麼?」 店伙道:「沈家莊已被燒成了一片平地,莊子裡的人有的死,有的傷,有的走得不知去向,現在連一個留下來的都沒有了。」 沈璧君的心好像忽然要裂開來了,呆了半晌,大呼道:「我不信,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店伙賠笑道:「小人怎敢騙姑娘?」 沈璧君以手拍床,嘶聲道:「你和他串通好了來騙我的,你們都不是好人。」 店伙搖了搖頭,喃喃道:「姑娘若不相信,我也沒法子——」 沈璧君已伏在床上,痛哭了起來。 店伙想走,聽到她的哭聲,又不禁停下了腳。 女人的哭,本就能令男人心動,何況沈璧君又那麼美麗。 店伙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好,姑娘若是定要到沈家莊去瞧瞧,小人就陪姑娘走一趟吧。」 蕭十一郎正獨自在喝著悶酒。 他也想喝醉算了,奇怪的是,他偏偏總是喝不醉。 這幾天來,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已變了一個人了。 變得很可笑。 他本來是個很豪爽、很風趣、很灑脫的人;但這幾天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婆婆媽媽,彆彆扭扭。 「我為什麼不爽爽快快的告訴她,沈家莊已成一片瓦礫,我為什麼定要瞞住她,她受不受刺激,與我又有何關係?」 蕭十一郎冷笑著,又喝下一杯酒。 「我與她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多管她的閒事,自討無趣?」 沈義一來,蕭十一郎就知道他一定也已被小公子收買了,沈家莊既已被焚,他怎麼還能接沈璧君「回去」呢? 蕭十一郎沒有解釋,是因為生怕沈璧君再也受不了這打擊!這幾天來,她所受的打擊的確已非人所能擔當得了的。 他怕沈璧君會發瘋。 「我如此對她,她至少也該稍微信任我些才是——她既然一點也不信任我,我又何必關心她?」 蕭十一郎覺得自己實在犯不著,他決心以後再也不管她的事,也免得被人冤枉,也免得嘔氣。 聽到外面的車馬聲,他知道店伙畢竟還是將沈璧君送走了。 他立刻又擔起心來:「小公子必定還在暗中窺伺,知道她一個人走,絕對放不過她的!」 蕭十一郎忍不住站了起來,卻又慢慢的坐了下去! 「我說過再也不管她的事,為何又替她擔心了?連她的丈夫都不關心她,我又何必多事?我算什麼東西?」 「只不過,她的確是醉了,說的話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醉人說的話,醒了時必定會後悔的,我也該原諒她才是。」 「我就算再救她一次,她也許還是認為我另有企圖,另有目的,等她知道我就是蕭十一郎時,我的好心更要全變為惡意了。」 「可是,救人救到底,我既已救了她兩次,為何不能再多救她一次?我怎能眼看著她落到小公子那種人的手上?」 蕭十一郎一杯杯的喝著悶酒,心裡充滿了矛盾。 他的心從來也沒有這麼亂過。 到最後,他才下了決心! 「無論她對我怎樣,我都不能不救她!」 他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迎面一陣冷風吹過,他只覺得胸中一陣熱意上湧,忍不住引吭高歌起來,嘹亮的歌聲,震得四面的窗子都「格格」發響。 一扇扇窗子都打開了,露出了一張一張既驚奇、又憤怒的臉,用惺忪的睡眼,瞪著蕭十一郎。 有的人甚至已在大罵! 「這人一定是個酒鬼,瘋子!」 蕭十一郎不但不在乎,反而覺得很可笑。 因為他知道自己既不是酒鬼,更不是瘋子。 「只要我胸中坦蕩,別人就算將我當瘋子又有何妨?只要我做得對,又何必去管別人心裡的想法?」 車馬走得很急。 破舊的馬車,走在崎嶇不平的石子路上,顛動得就像是艘暴風雨中的船。 沈璧君卻在車廂中睡著了。 她夢見那眼睛大大的年輕人正在對她哭,又對著她笑,笑得那麼可怕,她恨透了,恨不得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等她一刀刺進去後,這人竟忽然變成了連城璧。 血,泉水般的血,不停的從連城璧身上流了出來,流得那麼多,將他自己的人都淹沒了,只露出一個頭,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瞪著沈璧君,看來是那麼悲傷,那麼痛苦—— 沈璧君也分不清這究竟是連城璧的眼睛,還是那年輕人的眼睛。 她怕極了,想叫又叫不出。 她的人似也漸漸要被血水淹沒。 血很冷,冷極了。 沈璧君全身都在發抖,不停的發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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