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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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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屍而至 夜深。 春夜中的星月,像是方被織女的纖手洗過,而春風便像是織女的眼波,是那麼溫柔,異樣的溫柔。 清澈的星光,映著朱紅色的大門,映著門前那一雙石獅,使得這一雙巨大而猙獰的石獅,看來也溫柔了一些。 星也溫柔,月也溫柔,風更溫柔,溫柔的春夜中,一切都是溫柔的。 於是春夜中人們的心也溫柔了起來。 杭州毛府,門外,是永遠不會寂寞的,何況在春夜? 此刻,七八條勁裝大漢,徘徊在門前,他們的職責是迎賓和通報,巡防和探查,但在這溫柔的春夜中,後兩種職責顯然已被他們忽視了,沒有一個人的眼光中,再帶有警備之意! 他們只是懶散地蹀踱著,有的甚至已倚著石獅坐了下來,偶爾有人說出一個粗俗而猥瑣的笑話,便會引起一陣哄笑——笑話越粗俗而猥瑣,哄笑之聲也就越大。 突然,所有的笑聲一齊停止,所有懶散的目光一齊凝結,站著的人站得更直,坐著的人也站起來。 黑暗中一個青袍人,僵木地走入門前的燈籠光下,他面容神情間所帶的那一分死的意味,已足以令人心驚,何況…… 他背上竟還負著一具鮮血淋淋的死屍。 眾人面色俱都大變,有的人遠遠退到路邊,只等他走過,這些漢子雖然粗魯莽撞,但此時此刻卻誰也不肯來管閒事。 只見這青衣人望也不望他們一眼,眼看已將走過大門,突然身形一轉,也未看他舉步,便已上了四級石階。 等到這八條大漢驚呼出聲,他已緩緩走進了大門,這門禁森嚴的杭州毛府,在他眼中看來,竟彷彿是人人可入的廟宇。 他一步一步地穿過庭院,走向長廊,整個宅院,立刻動亂了起來。 動亂之聲,傳入正廳,正廳上燈光通明,靈蛇毛皋,飲宴正歡,聞聲不禁放下杯盞,皺眉道:「什麼事?」 兩個藍衣劍手,如飛搶步而出。 正廳上的靈蛇毛皋、河朔雙劍、子母雙飛、百步飛花等人,雖然有些驚詫,但卻也不以為然。 坐在上首的一人,蒙面風氅,赫然竟似那關外人魔「人命獵戶」,此刻更是動也不動,他雖在人群之中,但像是只有一人獨坐,他鋼鐵一般的神態,似乎永遠不會為任何外來的因素改變。 庭園中腳步紛亂,人聲嘈雜,不住厲叱。 「什麼人,敢到這裡亂闖?」 但叱吒儘管叱吒,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那青袍人更是望也不望這些人一眼,一步一步地走上長廊。 兩個藍衣劍手如飛而來,一眼見到這青袍人,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兩人對望一眼,齊拔出劍來,左面一人厲叱道:「住腳!你若再進一步……」 右面一人心膽已寒,截口道:「若要求見,先待通知,杭州毛府,豈是你亂闖之地!」 青袍人目光森然掃過他們面上,僵木的腳步,仍然一步一步向前移動著。 兩個藍衣劍手齊地大喝一聲,雙劍交剪,刷刷兩劍,一左一右,破風而來。 只聽「嗆」的一聲長吟,雙劍交擊,那青袍人不知怎地,竟已從劍光中穿過,走到他兩人的身後。 他兩人心頭一寒,怔在地上,再也不敢翻身追擊。 只見這青袍人仍然在緩緩邁著腳步,他肩頭所負的屍身,隨著他的腳步,微微搖擺著…… 靈蛇毛皋終於也被驚動,大步走到廳口,青袍人轉過長廊,走向大廳,前面忽有一排手持鋼刀的大漢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排鋼刀,刀尖向前,被燈光一映,閃閃發著寒光。 青袍人卻仍然視若無睹,筆直地走向刀光,這一排刀光,卻已微微起了顫抖,只有一人壯膽喝道:「止步!……止步……」 靈蛇毛皋面沉如冰,只見這一排大漢已將揮刀而上。 毛皋突地厲聲道:「閃開,讓他過來!」 青袍人繼續著腳步,走向大廳,面上仍然毫無表情,這一排大漢閃開與否,根本沒有放在他的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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