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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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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廣大 「七竅」正平冷笑一聲,道:「靈蛇毛皋雖然幹了『地下鏢局』的買賣,但『七劍三鞭』中,還有比他更加可恥十倍的角色。」 「張一桶」冷聲問道:「是誰?」 王平緩緩道:「七劍三鞭中,居然還有人在暗中專劫『地下鏢局』保的紅貨。」 「繆文」劍眉微軒,目中再次飄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截口道:「鴛鴦雙劍?」 王平伸手一撫頷下虯髯,道:「不錯,就是『鴛鴦雙劍』。」 「張一桶」驚喟一聲,「七竅」王平接口又道:「約十八年前,靈蛇毛皋不在家中,這趟生意乃是胡之輝接的,卻由一個叫『閃電神刀』朱子明的『地下鏢客』押運。」 他眼簾一合,似乎在腦中將言語整理了一下,然後道:「這趟鏢押到杭州城外的時候,正是深夜,而且還下著傾盆大雨。」語聲微頓:「押運暗鏢的保鏢人,多是晝伏夜出的。」 「繆文」頷首道:「說下去!」 王平道:「押鏢的人,除了閃電神刀朱子明外,就只有兩個江湖下五門的小賊和一個毛皋的家丁,四個人都裝做普通客商,乘著一輛大車,那時方到杭州城外,就遇上了專劫暗鏢的『鴛鴦雙劍』中的程楓,竟下手將這趟暗鏢劫了。」 「張一桶」忍不住又插口道:「那姓程的怎麼會看出車上有紅貨呢?」 王子微微一笑,道:「這事端的奇怪得很,若在晴天,江湖老手可從車輪帶起的塵土,判斷車上有無紅貨,可是那夜正下著大雨,程楓如何會知道的,卻是件疑案,據我猜測,程楓那夜想必也是在搜尋著什麼,是以見到深夜中還有車駛來,就將它攔下查看,而那『閃電神刀』定必以為是劫鏢的來了。是以便先出了手,這麼一來,陰錯陽差,卻讓程楓在無意之中得了一筆外快。」 「繆文」微笑一下,道:「正是如此!」 心中卻不禁為之暗讚,忖道:「這王平端的心思靈巧,分析事理,有如眼見,無怪別人稱他心有七竅。」原來方才程楓、林琳的夜半私語,他全都在暗中聽到了。 「七竅」王平呆了一呆,不知道這位「仇公子」怎會對自己的猜測如此肯定的答覆,但口中卻自接道:「閃電神刀怎會是以劍術名揚武林的程楓的敵手,押運這趟暗鏢的,除他之外,更無好手,自然全都被程楓傷在劍下,程楓劫了這筆紅貨,滿懷高興,但等到他將紅貨箱子打開一看,裡面竟有一封胡之輝寫給毛皋的私函,他這才知道原來這批紅貨竟是毛皋保的,也才知道靈蛇毛皋原來也在做『地下鏢局』的買賣,那時想必他一定又驚又懼,生怕毛皋知道了真相,會來找他尋仇,是以他便一直不敢將此事說出。」 說到這裡,他歇了口氣,又道:「但毛皋失鏢之後,卻也只得啞子吃黃蓮,不敢將此事說出,於是這件事便在武林中湮沒了十七八年,直到今天,才算被我查出。」 說到這裡,他濃眉一揚,面上也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繆文」微喟一聲,道:「王君端的是非常之人,竟能將這件湮沒多年的疑案打探的如此詳細,半月之前,我曾在無意之間聽得一人說起十餘年前的武林中事,也談起了『地下鏢局』與這件疑案!」他目光一閃,接口又道:「對於那時的武林中事,我都極為留意,是以我自己先也探查了一下,查出此事彷彿與『鴛鴦雙劍』及毛皋有關,是以敢請梁大哥就便再探查一下,但卻未想到你竟能查得如此詳細!」 「七竅」王平微微一笑,道:「公子事務煩綦,自然不會有時間去仔細探查,但小人卻空閒的很。」 突地轉身喝道:「此刻你可以過來了。」 「繆文」心中一動,轉目望去,只見門外緩緩探進一個頭來,四下張望了兩眼,才畏縮地走了進來。 只見此人身軀也頗為高大,但神態卻狼狽不堪。目光如鼠,四下轉動,像是對世上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個人都有畏懼之心,但一眼望見了房中珍貴的擺設,眼珠立刻睜得滾圓,灼灼地射出貪婪的光芒,傴僂的身形,也立時像是站直了不少,垂在膝邊的雙手,卻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七竅」王平緩緩道:「此事的前面一段,毛皋雖然做得隱秘,但江湖中畢竟還有人知道,是以我不難探查,但此事的後半段,若非此人,我卻永遠也探查不出!」 「繆文」劍眉微皺,沉聲問道:「此人是誰?與此事又有何關係?」 「七竅」王平一笑道:「此人無名無姓,卻有個外號叫做『三隻手』,顧名思義,自然幹的是扒竊的勾當,常言道:『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此事發生的那天晚上,大雨滂沱,自然正是此輩人物活躍的時候,湊巧的是,他那夜竟走了霉運,在陣上失了風,他拼命逃出城外,方將後面追來的人拋掉,卻正好遇著了此事。」 回顧一眼,叱道:「你且將當時情況說給這位公子知道。」 「三隻手」趕緊躬身應了一聲,如鼠的目光,閃閃縮縮,如兔的嘴唇,期期艾艾,「繆文」微一皺眉,沉聲道:「你快些說,必有重賞。」 「三隻手」更快地躬身應了一聲,口中道:「小的那天拼命跑出城,才歇了口氣,忽然見到前面有人提著柄劍,還有一輛馬車,小的大駭之下,也顧不得再看,就躲在路邊的稻草裡,過了一會,只聽見外面有人說:『程楓你怎地不講情面,難道你不知道這趟鏢……』話未說完,就有另一人哈哈笑笑道:『這趟鏢縱是你閃電神刀保的,今日我程楓也要動上一動。』接著就是一陣兵刃相交,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忍不住伸出頭要去看,那知我頭還沒有伸出,就聽得一聲慘呼,這聲慘呼的聲音還未完,又是一聲慘呼,這樣一聲接著一聲,一剎那裡,竟接著有四聲慘呼,嚇得我連忙又縮進頭去。 「四聲慘呼過後,就再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大雨嘩啦嘩啦地下著,淋得我渾身發痛,我悄悄一摸額頭,滿頭是水,卻只有一半是雨水,還有一半是冷汗,也顧不得再看了,就從稻草裡爬到另一頭,悄悄跑了出去,大雨打在田地上,就像是有人在裡面追著我似的。」 他苦苦嘆了口氣,又道:「這一晚上我不但沒有一絲收穫,而且連驚帶怕,再加上淋了雨,回去從足足病了半個多月才好——」 「繆文」冷叱一聲:「夠了!」 隨手拋了一錠銀子,拋在他面前的地上,冷冷又道:「銀子拿去,少說廢話,若將今夜之事說出一字,必定取你性命。」 「三隻手」諾諾連聲,眼睛卻眨也不眨地望著地上的銀子,於是他的一雙鼠目,又有了一些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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