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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疑如雲霧

  他腦中極快地閃了幾閃,毛文琪仍然俏生生地持劍而立。

  鐵手仙猿張大了嘴巴,愣在那裡,繆文望著她手中的劍,也陷入深思之中,嘴角卻仍帶著那份似笑非笑的表情。

  「窮神凌龍」哈哈一聲長笑,站了起來,身形一轉,已轉到毛文琪面前,朗聲大笑著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哈哈!這女娃娃今天倒真叫我老頭子開了眼界——」

  他話未說完,魏凌風茫然一聲長嘆,雙臂微張,身形倏然往身後的窗戶中倒退而去,苦嘆聲中,已隱沒在窗外的夜色裡。

  窮神凌龍微喟道:「這『魏老二』人雖是火爆脾氣,但行事剛直,而且最是恩怨分明,算得上是個大丈夫,想不到此次下山,如此回去!」

  說罷一拂破袖,肅然向鐵手仙猿道:「小朋友,你雖然想不到我們這班老厭物會全來至此間,可是你大概總也知道我們是為著什麼來的。」

  他將已逾知命之年的鐵手仙猿稱做「小朋友」,鐵手仙猿卻非但不覺得刺耳,而且連一點好笑的樣子都沒有,只有正容道:「晚輩此次委實沒有驚動各位老前輩的意思,只是奉了我毛大哥之命,接待『快刀會』的群豪和江湖上一帶的水上英雄在此一聚,連窮家幫的各位長老都未曾敢驚動得——」

  窮神凌龍哼了一聲,接口道:「這個我老頭子也知道。」

  鐵手仙猿乾咳了幾聲,又道:「只是晚輩卻想不到機緣湊巧,讓晚輩遇著另一樁事,以至於驚動了各位老前輩的俠駕。」他口中在說著「機緣湊巧」,暗中卻在大嘆倒霉。

  「老前輩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想必也能體諒晚輩的苦衷。只是——」他摸著下頷,沉吟半晌道:「只是晚輩卻有一事不大明白——」

  窮神凌龍大笑一聲,道:「你是不明白我們怎會忽然都知道了這件事是不是?」

  他故意一頓,看到鐵手仙猿連連點頭,才接著說下去道:「這算你們倒霉,讓你們的一個對頭知道此事。」他手一擺,阻住了鐵手仙猿想發問的企圖,接著道:「這個你不必問,因為問了我老頭子也不會告訴你,其實我這也算多慮了,照你們這十數年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為,我老頭子早該自己動手了。」

  他看了毛文琪一眼,忽然微微笑道:「只是我看這女娃娃手中所使的長劍,極似我昔年一個故人曾經提過之物,是以才多了幾句嘴。」他說了半天,卻像打啞謎似的,毛文琪越聽越糊塗,越發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其實這事錯綜複雜,就連其中的當事人,有的都弄不清楚,至於那快刀會、太行雙傑中的二俠金超傑、太湖老雕蕭遲以及另外一些在座的豪客,除了墨一上人,追風劍朱白羽有限的幾人外,僅知道這事關係甚大,至於其他也是一無所知的。

  四座群豪也有些在竊竊私語著,卻不是完全都是談論著這些事,有的也只是在猜測那「靈蛇」毛皋掌珠那種奇妙力量的來源。

  毛文琪悄然將那柄劍收回鞘中,窮神凌龍朝她一笑,轉身走回座位上,繆文卻呆呆地望著他瘦削的背影出神。

  鐵手仙猿卻愕愕地站在那裡,毛文琪走過去,低語道:「侯四叔,到底是什麼事?你再不告訴我,我可得悶死了。」

  鐵手仙猿又長嘆了一聲,道:「姑娘,你可曾聽你爹爹說起過,那有關——」

  話聲未了,突然樓下的街道上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似乎還不止一匹,鐵手仙猿面上倏然露出喜色,回身窗口一看,酒樓下停著四匹空馬,有兩個金衣粗漢在掌著,馬上人似已走了進來。

  接著,樓梯輕響,連袂走上了四人,鐵手仙猿一看,大喜道:「大哥,你才來——」毛文琪卻「嚶」地一聲,撲了上去。

  上來的四人頭一位身材瘦削,目光如鷹,氣派在嚴峻中,仍不能掩住陰鷙之態,見了毛文琪,才微微露出一絲喜色,道:「你怎地也在這裡?」不問可知,此人便是近十年來草莽間的魁首,「靈蛇」毛皋了。

  第二人肩寬腰窄,背脊挺得筆直,雖知也有五十上下了,但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左肩後微微露出杏黃色的劍柄,從他這背劍的方式,就可知道此人正是「七劍三鞭」中的子母雙飛「左手神劍」丁衣。

  第三人卻是個女子,俏生生的楊柳腰,白素素的清水臉,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不笑的時候都彷彿可以看到兩邊的酒渦,眼角雖有淡淡的魚尾,但在細心的修飾下,已不甚顯著。

  這讓人無法猜透她的年齡的女子,卻正是昔年點蒼掌門人之妹的愛徒,今日點蒼掌門人的師妹,百步飛花林琦琤。

  繆文的目光在這三人臉上一溜而過,卻停留在第四人臉上,微微一笑,原來跟在林琦琤身後的,正是八面玲瓏胡之輝。

  「靈蛇」毛皋匆匆和毛文琪低語了兩句,目光向四周一掃,睥睨之間,倒也有幾分「武林魁首」的姿態。

  而在座的群豪,也不像先前見了鐵手仙猿時一樣,除了窮神凌龍、墨一上人等有限的幾個人之外,都站了起來拱手為禮。

  須知十餘年前「七劍三鞭」在江湖中的名頭已極響亮,此時毛皋的身份更是大不相同,鐵手仙猿雖也是成名立萬的人物,但和「靈蛇」毛皋一比,身分、地位,都差了很遠。

  「靈蛇」毛皋目光一掃之間,眉頭微微一皺,大概他也想不到會有這幾個扎手的人物在座,但雙眸隨即一展,哈哈笑道:「毛皋來遲,致勞各位朋友和前輩久候,該死該死。」他一顧侯林:「老四,你怎麼也不曾告訴我,不但蕭、凌兩位老前輩來了,少林神僧也來了一位,否則毛皋天大的膽,也不敢勞動各位老前輩的俠駕在此久候。」

  這「靈蛇」果然靈極,就這一顧之間,已將這幾人都認了出來。

  窮神凌龍大笑道:「小毛子,我們可不是等你,你也別難受。」他目光微微一凜:「我們等的是什麼,不用說,你也該知道吧?」

  毛皋笑聲未住,一步邁到桌前,將繆文面前的酒杯拿了起來,身子一轉,大笑著道:「別的事且慢說,毛皋先敬各位一杯。」拿著酒杯,目光四射,連火眼金雕蕭遲都站了起來,毛皋哈哈一笑,仰頭一飲而盡。

  毛文琪心裡有些得意,人家對她爹爹,無論如何還是看重的,目光一轉,轉到繆文身上,卻見他仍端坐未動。

  她心中一動,悄悄走了過去,低語道:「爹爹敬酒,你怎麼不喝呀?」聲音裡有幾分埋怨,幾分責怪,卻也有著幾分懷疑。

  繆文微微一聳肩,笑道:「我的酒杯給你爹爹拿走了,我喝什麼?」

  毛文琪一笑,將旁邊空著的座位上的一杯酒送給繆文,但這時群豪都已落座,毛皋的酒也早喝乾了,繆文拿著酒杯,仰首一飲,但這杯子卻根本沒有倒酒,根本就是空的。

  只是毛文琪不曾注意,也不曾在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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