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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八回 抽絲剝繭

  §窮神凌龍

  繆文在這裡,似乎全然是生疏的,他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又生得不甚高大,但他風華清標,卻自然引得大家對他注視。他微笑著,一語不發,默默地隨著侯林坐列席上。

  鐵手仙猿乾咳了幾聲,似乎想將大家的注意力引到自己這面來,然後站起來向四座又一拱手,乾笑了一陣,道:「小弟在武林中雖薄有微名,可是小弟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就憑我這塊招牌,也引不動各位的俠駕——」

  他說到這裡,突然那「魏胖子」又哼了一聲,道:「對極了,一點不錯。」

  侯林卻像沒有聽到似的,接下去道:「尤其是少林派的墨一上人、武當派的清風劍朱大俠、窮家幫的幾位長老和歸隱洪澤的老前輩、昔日天下三十六道水路的總巡閱,火眼金雕蕭二爺,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

  那「魏胖子」又極為不悅地冷哼了一聲,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擱到桌上,原來鐵手仙猿對他有氣,故意不說他的名字。

  侯林眼角一瞟,接著道:「但是卻知道了各位的俠駕,是衝著那件事來的,只是那件事區區在下卻做不得主。」

  他話聲一頓,那「魏胖子」又「吧」地一拍桌子,叫道:「你這個老猴子,你若做不得主,卻又有誰做得了主呀?」

  鐵手仙猿面目又一變,方自大怒,卻聽得樓梯口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笑著說道:「魏胖子又在這裡發什麼威?人家老猴子做不得主你又不是不知道。」聲音雖尖細,但大家聽起來仍然震耳得很。

  那「魏胖子」嗖地站了起來,目光中滿含怒意,吼著道:「是什麼人敢叫我『魏胖子』?我魏胖子倒要看看你是什麼變的?」

  毛文琪和繆文對視微微一笑,心中各自忖道:那魏胖子口口聲聲自稱「魏胖子」,卻不准別人叫他「魏胖子」。

  兩人肚中正自覺好笑,樓梯上已施施然走上一人,笑著道:「哎呀!了不得!我們魏大俠又發起脾氣來了,我這幾根老骨頭可當不起魏大俠的『六陽手』。來,來,來,魏大俠,你要不要我老頭子給你賠禮?」說著,向那「魏胖子」,走了過去。

  此人一上樓,席間立刻起了一陣低語,那「魏胖子」雖然仍是氣呼呼的,但卻坐了下來,道:「我當是誰,卻是你這個老化子。」

  繆文閃目望去,只見這人瘦得像根筆桿似的,穿著的也是百結鶉衣,但卻洗得頗為乾淨,皮膚之白皙,更宛如處子,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雖有皺紋,但一眼望去,外表卻只有四十歲左右。

  他又哈哈一笑,對「魏胖子」道:「魏大俠,我老頭子忠言逆耳,聽不聽由你,你這麼大年紀,又這麼胖,還是少發脾氣為妙,否則中了風可不是玩的。」

  他冷潮熱罵,那氣概不可一世的「魏胖子」始終坐在那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此刻又站了起來,大聲道:「凌化子,我『魏胖子』欠你的情,沒法子和你吵架,可是你也不要惹惱了我,否則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就要倒霉。」

  「凌化子」哈哈笑道:「不惹你,不惹你。」也不理那站起來朝他拱手的鐵手仙猿,逕自向窮家幫坐著的那一桌走過去,窮家幫幾個看起來都是幫中主要人物的丐者,此刻都站了起來,向他躬身施禮。

  鐵手仙猿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毛文琪一拉他的袖子,低語道:「此人可就是二十年前出名的難惹人物窮神凌龍,那胖子想必就是『崑崙五老』中的神韋魏凌風了,侯四叔,我真不懂,連少林的那個老和尚、蕭老雕、朱白羽都算上,這些人可和你老一點兒關係也挨不上,你老怎的將他們全招了來?」

  鐵手仙猿卻只是搖頭,嘆氣,低低唸著:「算我倒霉。」其實他也真的倒霉。這些人都是多年未涉武林,今日竟然全跑到這裡來,當然不是為著他,只是他卻倒霉的「首當其衝」罷了。

  一會兒,上了冷盤,有的大吃大喝,旁若無人,有的卻連筷子都未曾動一下,毛文琪又奇怪:「這到底是為著什麼事?侯四叔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這些人也不著急,也不說話。」她心裡著急,看到侯林的樣子,可不便發問,只得悶在心裡,當然也吃不下去。

  菜一道一道地上,酒筵豐富得很,隨著時間的過去,鐵手仙猿面上的神情越來越著急,想是在等待著什麼人似的。

  繆文仍然微微笑著,吃著菜,上到甜菜的時候他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望著天上的繁星,深深呼了幾口氣。

  座中突然有一人站了起來,也走到窗口,從懷中取出一物吹了兩下,聲音尖銳而高亢。

  哨聲方落,對街的兩家酒樓裡突然奔出百十條大漢來擁在街上,都是一色黑衣勁裝,肩頭上微微露著纏著絲綢的刀柄。

  那吹哨作響的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方面大口,生相甚為威猛,他當窗而立,聲若洪鐘地朝樓下的數百大漢道:「此間已用不著你們,眾家兄弟還是分做七撥,連夜回山去好了。」樓下的漢子齊聲吆喝了一聲,一轉身,便沿著街的南面走了。

  繆文動也不動地站著,突然後面有一個溫軟的軀體靠近他,他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毛文琪。這從他身後傳來的幽香就可以知道。

  毛文琪指著那些漢子的後影低語道:「這就是山西太行山的快刀會,那位大概就是太行雙義的一位了,我本就聽爹爹說想將『快刀會』拉到自己手下,如今一看,這『快刀會』果然有些門道,怪不得爹爹著急。」

  繆文不著邊際地「嗯」了一下,桌中一個長著花白長鬚的老者低低對身旁的一個少年說了兩句話,那少年便也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撮唇呼嘯了一聲,聲音長得使毛文琪想掩耳朵。

  嘯聲一住,街上又魚貫走出數十百人,卻不等那少年說話,也朝街外走去,只是三五成群,行列卻無快刀會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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