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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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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騎笑道:「周圍數百里外,俱都平靜得很,絕無絲毫警兆,沈公子大可放心在這裏吃酒,絕不會有人來打擾清興。」 沈浪大笑道:「看來我今日大可一醉了。」 方心騎道:「沈公子與朱姑娘、王公子、熊公子,正是今日王爺婚禮僅有的嘉賓,四位若不盡歡,那就有些遺憾了。」 朱七七忍不住道:「只有我們四個客人麼?」 方心騎笑道:「武林中除了四位外,還有誰配做王爺的嘉賓?」 朱七七冷笑道:「如此說來,咱們倒該覺得榮幸得很了。」 突然,一個急風騎士匆匆走來,道:「大哥請快準備,婚禮已將開始了。」 樂聲奏起,節奏清悅而緩慢。 十六對童男童女,有的手捧花籃,有的手捧吉器,自紅氈盡頭處,踏著樂聲的節奏走了過來。 這時,卻有四個吉服少女悄悄走到沈浪等四人身後,手持銀壺,俯身為他們各自倒了杯酒。 沈浪微笑道:「多謝。」 那少女卻在他耳邊輕輕道:「娘娘有令,公子若是說出了半句煞風景的話,賤婢左手的尖刀,便要自公子背後的『神樞』穴刺進去了。」 沈浪斜眼一瞧,朱七七等人面上也微微變了顏色,顯然他們每個人都聽到這同樣的一句話了。 冰涼的刀鋒,已穿過椅背的雕花,抵在沈浪背脊上。 沈浪笑道:「你家姑娘也未免太小心了,在下等像是煞風景的人麼?」 那少女緩緩道:「公子若是不說,那自然再好也沒有。」 緩緩站直身子,但刀鋒卻仍然停留在那裏。 白飛飛所怕的,自然是怕沈浪說出她和快活王的關係。她行事計劃,當真是每一個細節都不會遺漏的。 沈浪面上雖仍帶著笑容,心裏卻不禁嘆息。 這時,童男童女都已走過。 接著,是十六對身穿五色紗衣的絕色少女。 樂聲的節奏更緩。 殿堂之中,除了沈浪等四人外,別的人都已肅然立起。 於是,身穿紫緞長袍,頭戴王者高冠的快活王,便在方心騎與另三個英俊少年的圍擁下,走上紅氈。 他頷下的長髯修整得就好像緞子似的,在燈下閃閃發光。他眉心那道疤痕,似乎也在發光。他大步而行,全未依照那樂聲的節奏,目光顧盼之間,仍不脫一代武林雄主的桀傲之氣。 熊貓兒輕笑道:「快活王做了新郎官,還是像要找人打架似的……」 他語聲說得本極輕,但才說了一句,快活王兩道發亮的目光,已厲電般向他掃視了過來。 若是換了別人,早已駭得不敢出聲。但熊貓兒卻故作不見,反而大笑道:「快活王,恭喜你呀!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又何妨做得和氣些,也免得駭壞了新娘子。」 他這樣一叫一笑,滿堂中人不禁都為之失色。 快活王眉心微皺,但瞬即也大笑道:「你放心,本王那新娘子,是誰也駭不著她的。」 王憐花嘆了口氣,道:「這倒是實話。」 大笑聲中,快活王已步上石階,在椅上坐了下來。 樂聲繼續著,大家都瞧著門口,等著新娘子出現,但直過了盞茶功夫,還是沒有瞧見新娘子的人影。 滿堂中人面上都不禁現出了詫異之色。 朱七七故意大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新娘子呢?」 熊貓兒大笑道:「莫非臨陣脫逃了麼?」 他們雖然明知白飛飛絕不會不來的,如此說來,只不過是故意氣氣快活王,他們此刻自然再也不怕快活王。 一個反正已要死的人,還怕誰。 快活王面色也沉了下來,沉聲道:「她到哪裏去了?」 方心騎湊首過來,沉聲道:「半個時辰之前,弟子還曾見到娘娘在百花宮中上妝。」 快活王道:「還有些什麼人在那裏?」 方心騎道:「除了那兩位老經驗的喜娘,和關外最出名的,兼賣花粉的梳頭老師傅外,就是娘娘隨身的丫鬟。」 快活王皺眉道:「那梳頭師傅……」 方心騎笑道:「那張老頭在關外一帶做了五十年的生意,所有大戶人家閨女出嫁,都是他承包的花粉,算得上是個老實人。」 快活王道:「你可曾仔細調查過他?」 方心騎道:「弟子非但仔細調查過他,也還仔細檢查過他,斷定他絕非別人易容改扮,也絕未夾帶東西,才放他進來的。」 快活王微露笑容,道:「這兩天本王心中不免對今日之婚禮有所牽掛,是以別的事便都疏忽了,你卻要分外出力才是。」 方心騎恭聲道:「王爺抬愛,弟子敢不全力以赴。」 快活王頷首道:「好……很好……」 他笑容初露,忽又斂去,皺眉道:「但她此刻怎的還不來呢?」 方心騎道:「弟子方才已派人催駕了。」 快活王道:「你再去瞧瞧,那邊是否有什麼……」 話猶未了,展顏笑道:「來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極輕,別人也聽不出他們說的究竟是什麼,只見到快活王展顏一笑,大家就一齊扭頭望向門外。 今日的新娘子,未來的快活王妃…… 白飛飛果然已在門口出現了—— *** 和悅的樂聲中,她蓮步姍姍,走了進來。 她穿著十色繽紛的紗衣,輝煌的彩帶,遠遠拖在地上,拖過紅氈,看來就像散花的天女。 她頭戴著鳳冠,垂著纖巧的珠簾。白銀霧般的珠光間望過去,她嬌笑的面靨更勝過仙子。 她雖然只是一步步走著,走過的雖然只不過是條紅氈,但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彩雲上,儀態萬方,令人不可逼視。 殿堂中坐的都是男人,每一個男人都不禁在暗中發出了讚嘆之聲:「誰娶著這樣的女子,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只有沈浪等人知道,誰若能娶著她,那人必是倒楣了,尤其是此刻將做新郎的快活王…… 他本來也許是快活的,但眼看就將變成世上最不幸、最悲慘的人。這一輩子也休想再有快活的一日。 殿堂中每個人都在羨慕著這婚禮的豪華莊嚴,只有沈浪等人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最淒慘的悲劇序幕而已。 白飛飛姍姍地走上了石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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